“慕鐵誌……”

  白老太沉聲喚著麵前這個從小疼到現在的大兒子，滿眼酸澀，逐漸的淚流滿麵，“從你一出生開始，娘就把你當成心尖一般的寵著……娘總怕你冷著，餓著，無論多難多苦的日子，娘都沒讓你和你幾個兄弟受了一丁點的委屈……”

  白老太喋喋不休，聲聲控訴，說的人們心中悲傷，雙目都跟著泛起潮紅。

  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

  慕鐵誌不孝不順不說，一番行為都不如個牲畜懂恩，怎能不讓人心生憤慨，怎能不為白老太感到心傷。

  慕七雪將慕老爺子小心的扶著，幫助他躺倒了炕上，回頭瞅了瞅那還在悲泣的白老太，眯了眯眼眸，無奈的搖了搖頭。

  人們常說有了媳婦兒忘了娘，這話體現在慕鐵誌的身上淋漓盡致。

  慕七雪知道這個男人最初的樣子，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冷血無情……

  慕七雪為慕老爺子大概的檢查了一遍，沒發現大異常，得知診斷結果，老人隻是被氣的氣血翻湧，導致的咳嗽後，便放下心來，將慕老爺子扶著，小心的讓他躺倒了炕上，小聲對他安撫道，“爺爺，如果今日這事處理的妥當，以後您就再也不用生我大伯一家的嫌氣了……”

  “唉……”

  慕老爺子重重歎息一聲，閉上了布滿了傷痛的雙眼，片刻，兩行淚滴控製不住的順勢而下。

  兒女事事爹娘憂，爹娘事事兒不愁，說的就是慕鐵誌這種人吧。

  慕七雪輕輕為慕老爺子披了一件衣服，沒有繼續安慰他。

  她認為有些事是勸皮兒勸不了瓤的，還需慕老爺子自己慢慢的去覺悟。

  慕七雪剛轉身準備去白老太的身邊，慕老爺子卻先她一步，在炕上起身下地了。

  爺爺要做什麽？

  慕七雪木訥的看著抹了眼淚的慕老爺子走向門邊。又聽他沉聲的開口，“鐵誌啊……”

  嘶啞的聲音布滿了滄桑，讓人的心情不由都跟著沉重，“爹這輩子啊，一輩子都沒求過人，現在就算爹求你……”

  慕老爺子長長歎了口氣，“嗬……爹求你，給你娘酬些銀子……多少，多少都行……”

  爺爺到底想做什麽？

  慕七雪皺了眉，仔細的思索。

  “爹，不是我不幫，是我真的沒銀子啊！”

  慕鐵誌挺了片刻，才吐出這麽一句話。

  “沒銀子你不會去借？”

  慕鐵生憤憤說道。

  “借？借完了誰還？拿啥去還？”

  王大英抹淨了臉上的眼淚疙瘩，不由分說的朝著眾人一通喊，“家裏連買糧的銀子都沒了，這虎子和二妮年歲也不小了，眼瞅著都要成親，你們還要讓我們去賣房子，去拉債，這是要誠心逼死我們啊，啊？”

  王大英哇啦哇啦喊完，見慕鐵誌還在垂頭悶聲不坑，氣的回身朝他的腰間狠狠的擰了一把，“你個天殺的，倒是說句話啊！難道你要跟著他們一夥，逼著我們娘們去睡大街？去要飯……”

  慕老爺子又咳了兩聲，渾身都顫抖了。

  “我們老慕家的事，你個外來的別插嘴！”

  白老太厲聲壓住了王大英的撒潑喊叫，回過頭向慕鐵誌憤然問道，“鐵誌，到底能不能拿些銀子，你，給娘句痛快話！”

  “鐵誌啊……”

  慕老爺子最後悲戚一語，“爹娘恩情似江河，鳥獸也知哺乳恩……你小時候，爹常跟你說的這些老話，你，你都忘了嗎……”

  慕七雪終於明白慕老爺子的心思了，這個老人心中對慕鐵誌還有不舍，還對他抱有一絲希望，還在盡量的挽留他。

  慕鐵誌聽了慕老爺子的話，抬起頭呼吸也變得沉重，看向爹娘的獨眼眯了眯，掩蓋了裏麵所有的情緒。

  “鐵誌，娘把話放這，今天你若給娘出些銀子，以後咱們還是一家人，如果不出……”

  白老太說到此，身子也微微顫了顫，片刻才繼續說道，“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咱們就別再往來了……”

  “慕鐵誌，今天我也把話放這，我和虎子二妮不可能跟你過沒錢，拉饑荒的日子，我告訴你，你若選了你爹娘，我立馬帶著虎子和二妮回娘家去，你就當你的老光棍……”

  王大英對慕鐵誌冷著一張臉，左右扯過虎子和二妮的手，做出了隨時走的架勢。

  “大哥，你能不能有些誌氣……”

  “大哥，父母恩還勝不過妻兒恩嗎……”

  慕二和慕四被王大英氣的想暴揍這老女人一頓，可最後還是守住了理智，紛紛忍住，恨鐵不成鋼的，把憋悶的火氣撒到了慕鐵誌的身上。

  “一個個年過半百，黃土都埋到了脖子……”

  王大英翻著眼皮兒，不罷休的碎碎念，“這次有病欠了五百兩，下次有病呢？不還得接著欠銀子？嗬……”

  王大英嘲諷冷笑，“這沒完沒了的，不把兒孫逼死了才怪！”

  慕七雪緩緩走到眾人的身旁，淡漠的看著王大英悖逆，囂張的樣子，沉默不語。

  她也在賭，賭慕鐵誌的心裏到底還有沒有他的爹娘，如果有，那慕老兩口以後還會跟他有所牽絆，如果沒有，慕老兩口才會真的擺脫他們這夥不賢子孫……

  王大英的碎碎念終於刺中了慕鐵誌的心髒，他猛地睜開獨眼，心中有了決定要怎麽去做。

  “爹，娘，這回這銀子，我是真拿不出來啊……”

  慕鐵誌虛偽的苦著一張臉，向著慕家二老哭窮，“我家裏是真沒花銷了，我就是去借也借不出來啊……”

  人性的考驗麵前，慕鐵誌的天平終是偏向了妻兒一方。

  他不知道這是爹娘在考驗他，如果他心裏哪怕給爹娘留了一點位置，也不至於斷了這份親恩。更導致了後期的追悔莫及。

  “走吧，走吧……”

  慕老爺子終於心如死灰，抬手朝著慕大一家揮了揮，顫顫的轉身緩緩的遠離了這塊碎心之地。

  “讓開，讓開！”

  王大英見慕老爺子發了話，麵色一鬆，拉著她倆孩子抬腳朝前走。

  慕鐵誌瞅著走出門的王大英娘幾個，又瞅了瞅已經遠去慕老爺子的身影，梗了梗喉頭，最終沒有在說什麽，跟著他的妻兒離去。

  “兒子啊！你，你就真的，真的不要爹娘了嗎？”

  白老太顫顫的走到門口，將已經虛軟的身子靠在了門邊，奮力的朝著慕鐵誌的背影大聲呼喊。

  老娘最後的這句呼聲，隻是讓慕鐵誌的腳步滯了滯，並沒做出過多的反應就又走了，算是徹底斷了與爹娘之間的牽扯。

  “奶奶。”

  慕七雪輕聲呼喚，緩緩而來，摻住了白老太的一雙肩膀，止住了她下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