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璃歌躺在寬大的床榻之上，蒼白的臉，沒有一點血色，越發將她襯得纖細。

  “殿下！”端木素琰的嘴唇不住地抖著，淚眼模糊了雙眼。不過短短一日，那個弱質纖纖的女子，便了無生息地躺在了那裏。“早知如此，我便不該聽您的！”

  端木素琰心裏那個悔啊，早知道會是今日這個結局，她在藍重圍困鄴王宮之時，就該帶著姒璃歌一走了之。早知道會是今日這個結局，在杜笙潛入舊宮之時，她便該將她打暈，交由杜笙帶走。早知道會是今日這個結局，今日一早，她便不該讓姒璃歌回到舊宮之中……

  青黛微微一歎，伸手輕輕地拍了拍端木素琰的肩。

  端木素琰抹了抹淚，恨恨地道：“這下，你滿意了？”

  青黛一怔，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端木素琰這話並不是對她說的，她下意識地就去看南燭。

  南燭神色未變，隻微微搖了搖頭。

  青黛便不再說什麽。

  而端木素琰卻刷地一下起身，也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把短劍，一個閃身，就到了淳於郢跟前，短劍寒光閃爍，直抵淳於郢頸間。

  “素琰！”黃子晉沒料到端木素琰會有這樣的舉動，頓時嚇得臉色都變了，驚惶地道：“不得對陛下無禮！”

  端木素琰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隻憤憤然道：“那是你的陛下，與我何幹？”

  說著，將手中的短劍往淳於郢的頸間逼近了幾分，又道：“若不是你阻止她回鳴鹿奔喪，她何至於落到這般下場？”

  淳於郢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可是是是非非，對對錯錯，現在說什麽也晚了。他索性站著不動，目光一直停在姒璃歌的臉上，半點沒去看端木素琰，一副任其宰割的模樣。

  可把端木素琰氣得不輕，手一動，眼看著就要朝著淳於郢的頸間割了下去。

  淳於郢不閃不避，可把黃子晉嚇得不輕，好在他在端木素琰逼近淳於郢的時候，便時刻盯著端木素琰，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此時見端木素琰一動，他立即出手，一手擊向端木素琰胳膊肘上的麻穴，一手去扣端木素琰的手腕。

  端木素琰手一麻，那短劍便有些拿不住，一晃，便將淳於郢脖頸劃破了一道皮。

  頸間傳來的刺痛，讓淳於郢不由臉色一變，眼底頓時湧上了濃濃的殺意。掌風一動，眼見著就要掐上端木素琰的脖子。

  “陛下！”黃子晉心頭不由一涼，伸手奪過短劍，生生將端木素琰擠到身後，自己撲通一聲朝著淳於郢跪下，請罪道：“陛下，素琰她悲傷過度，亂了心神，實乃無心之舉，還望陛下恕罪！”

  淳於郢神色不善，掃了黃子晉一眼，最後目光落在端木素琰臉上，久久沒有出聲。

  端木素琰卻半點不怵，一抬顎，目光冷冽地對上淳於郢，頗有挑釁的意味在。

  南燭看了這個，又看了看那個，適時地道：“諸位也都見著了殿下最後一麵，不如先料理殿下的身後事罷！”

  端木素琰搶先道：“殿下生前，心心念念，惦記著鳴鹿，如今仙去，自是要落葉歸根！”

  淳於郢冷哼一聲，道：“孤的夫人，自是要配享宗廟，受山鄴上下供養香火！”

  “殿下乃我鳴鹿公主，自有我鳴鹿的宗廟來供養她！”端木素琰駁道。

  淳於郢聞言，朝著鳴鹿舊宮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來。

  鳴鹿的宗廟，可還在這鳴鹿城呢！

  而鳴鹿城，如今卻在他淳於郢的手裏。

  端木素琰被淳於郢這一暗示提醒，臉色頓時有了幾分難堪。

  “諸位不要再爭了！”南燭道：“如今天氣日漸炎熱，諸位若是尊重殿下，為免殿下尊身受損，還是早些安排後事為好！”

  這麽熱的天，再放下去，可就要壞了！

  端木素琰的眼淚啪的一下就落了下來。

  黃子晉看了半晌，終是沒有忍住，伸手攬了攬她的肩，道：“事已至此，你莫要太傷心了！”

  淳於郢閉了閉眼，道：“也罷，這裏到底是她的故土，就地安葬罷！”

  無論如何，送歸北州是不可能的。

  端木素琰還要再爭，卻被南燭一把摁住，南燭目光灼灼地看著端木素琰，道：“端木姑娘，天熱路遠，不適長途跋涉，還是給殿下留些體麵吧！”

  在南燭的催促之下，姒璃歌匆匆裝殮，隻等擇了吉日下葬。

  因為戰火，鳴鹿舊宮受損頗重，在南燭的提議下，便將靈堂設在了端木舊宅，端木素琰脫下紅裝，換了素服，做了孝，替姒璃歌守靈。

  如今戰事將了，無論是軍中還是鳴鹿城，大大小小，還有無數事情，等著淳於郢和黃子晉去處理。尤其是與蠻僚結盟，對抗聖天朝一事，已經刻不容緩。

  兩人自不可能寸步不離地守在靈前。

  為此，端木素琰發了好大一通火，她不好動淳於郢，卻將火氣悉數撒在了黃子晉身上，重重地將他推搡了出去，道：“我與蠻僚不共戴天，你自去談你的結盟，往後，你結你的同盟，我報我的仇，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幹！”

  黃子晉飛快地掃了淳於郢一眼，朝著端木素琰苦笑道：“我知道你恨蠻僚人，隻是眼下局勢所迫，為了整個東夷，不得不大局為先！”

  眼見著兩人就要吵了起來，淳於郢冷冷地道：“端木姑娘莫要忘了，鳴鹿也是東夷的一份子，若是端木姑娘想讓鳴鹿成為聖天朝的一個郡縣，盡管去尋蠻僚生事，破壞同盟！”

  端木素琰滿腔的怒火，頓時便被堵了回去。

  縱使她心中怒火升騰，可是到底不能眼睜睜看著鳴鹿被聖天吞並，否則，又如何對得起姒璃歌所付出的心血？

  她哐當一聲，狠狠地將大門摔上，將淳於郢和黃子晉都關在了門外，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到底是自己的未婚妻，這般肆無忌憚地對自己也就罷了， 可是淳於郢到底是主子，端木素琰又傷人在先，黃子晉生怕淳於郢發怒翻臉，心下難免有些惴惴。

  淳於郢卻不過是看著端木府的大門，默了默，便道：“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