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吃一塹，長一智，山鄴軍當初入城之時，在姒璃歌與端木素琰手裏吃過大虧，對於兵防，自是有了準備，便是姒璃歌不提，他們自也有應對之策。

  姒璃歌的這一番話，不過是讓他們猶疑不定的心定下來罷了。

  蔡筠聽了姒璃歌的話，沒說什麽，不過是轉身，就著人去向孟將軍稟告了。

  果不其然，沒多久，姒璃歌便看到城內的山鄴兵開始動手封南城門不說，甚至連西城門一並也封了。所有的兵防，便騰出空了，著力布防南城門和大慎江畔。

  姒璃歌站在高高的南城牆頭，轉頭看向大慎江方向。

  鳴鹿城眼下這番局勢，北州定然得到了消息，隻是不知道，下一步，父王會怎麽走？

  “大戰在即，城頭凶險，還請夫人與端木姑娘移駕回宮！”蔡筠安排手下在城頭各處布防，打算自己親自送姒璃歌回宮。

  端木素琰不由心中暗惱。如今大戰在即，她們又在山鄴軍前露了臉，被蔡筠給留了心，一旦回了宮中，想再出來，卻是更難了。

  她不知杜笙和南燭夫婦二人眼下身在何處？

  姒璃歌看著城上城下忙忙碌碌的士兵，再看著城中紛亂衝撞的城民，心中感慨良多。

  不過短短一年，鳴鹿城便要遭兩次戰火，這般打擊之下，便是山鄴軍撐了下來，鳴鹿城自也是元氣大傷，東夷第一城，怕是自此要蕭條了。

  這不是姒璃歌想看到的結果。

  “左右在宮裏呆著，還要勞煩侍衛護著我，倒不如讓大家一並出來禦敵！”姒璃歌道：“這鳴鹿城，我終歸比你們要熟！”

  姒璃歌的這一番話，說的倒也是事實，蔡筠無從反駁，隻道：“刀劍無眼，夫人千金貴體，還是……”

  姒璃歌卻駁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且不管姒璃歌說這話的本意，但落在蔡筠耳裏，卻是無比的受用。

  琉璃公主堅守鳴鹿城的往事還曆曆在目。蔡筠覺得，有姒璃歌與端木素琰相幫，興許在守城一事上頭，會有助益，當即便也不再拒絕。

  然而，當城下的蠻僚軍開始攻城之時，姒璃歌與蔡筠等人，立時就發覺了不對。

  東夷四國，蠻僚人雖武力最強，可在軍事裝備之上，卻是最弱，蠻僚人之所以叱吒東夷，靠的全是蠻僚人的驍勇。

  可是，攻城伊始，蠻僚軍亮出的衝車，高數丈，長數十丈，車內分上下五層，每層有梯子可供上下，車中載幾百名武士，配有鐵葉撞木不說，還配有機弩毒矢，槍戟刀矛等兵器，這樣巨型的衝車，遠不是蠻僚所能造得出來的。便是山鄴與南雒也沒有，整個東夷，還是頭一回見這般巨大且又緊固的衝車，且還不止一輛。

  再配以雲梯，投石器等各種器械，上陣便一副直接拆城牆的架勢。按這陣仗，縱使鳴鹿城的城牆再緊固，也經不起這一番衝撞。

  “城中可備有火油？”姒璃歌問道。

  當初，她便是憑著火油，才將山鄴兵抵在城外三日。

  山鄴在姒璃歌手裏吃過火油的虧，想來該有備下。

  隻是火油這等利器，殺傷力大，等閑的兵將是無權決定是否使用的，好在蔡筠反應尚算快，立時著人去向孟將軍請示。

  “孟將軍現在何處？”姒璃歌出來這麽久，眼下蠻僚都開動攻城，都還沒有看到那位接替黃子晉的孟將軍！

  蔡筠的臉色有些許不自然，到底還是應道：“孟將軍擅水戰，守鎮守北營……”

  北營，便是大慎江畔，也就是說，那位孟將軍的職責是防鳴鹿軍！

  姒璃歌不過是起了起嘴角，沒說什麽。雖說她赴山鄴為質，又嫁給了淳於郢，但是兩國之間的積怨，不是憑誰一人，一朝一夕之間，可以抹平的。山鄴防著鳴鹿，實屬正常，誠如鳴鹿依舊防著山鄴，是一般道理。

  “動作要快！”姒璃歌看著城下來勢洶洶的蠻僚兵，襯得山鄴這邊的反擊，如同撓癢，心中難免有些著急。

  蠻僚軍的裝備太精良，不能及時將它們摧毀，鳴鹿城隻怕無法再創造以弱敵強，拒敵三日的佳話！

  “先用火弩攔阻他們的衝車！”姒璃歌的臉色極是凝重。

  蔡筠作為久經戰場的副將，自然也明白城下這一隊衝車的殺傷力，當即調集了一隊弩弓手，全力應對城下的衝車。可是這衝車太大，太緊固，一隊弩弓手之火力齊開，全力對準其中一輛，都沒有在預料中將車給燒了。

  端木素琰看著心中著急，不由急道：“給我弓箭！”

  蔡筠不由一怔，看著端木素琰和姒璃歌，再次回想起一年前，這鳴鹿城頭兩道英姿颯爽的身影來。

  端木素琰見他發愣，不由喝道：“還愣著幹嗎？怕我得了弓箭射殺你們不成？”

  旁人興許不信，然而蔡筠作為黃子晉手下心腹，對於未來的將軍夫人，這點信任還是有的。立時道：“去，再取兩把弓來。”

  立時有手下送了弓上來，姒璃歌與端木素琰一人一把。兩人相視一眼，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

  挽弓，射箭，一箭連著一箭，哪怕手破了，胳膊酸了，也咬牙堅持著。

  好在火油很快搬上了城頭。

  有了火油，火弩的威力倍增不說。

  姒璃歌與端木素琰心意相通，不必商量，便自覺故技重施。

  讓蔡筠挑了幾名力大無比的將士，將火油朝城外淩空潑去。同時，數箭齊發，火矢穿過漫天潑灑的火油，瞬間轟的一聲，漫天下起了火雨。城下，頓時哀嚎一片，攻城的動作立時頓了下來。

  蠻僚軍如同潮水一般，激流勇退，退出了山鄴軍的射程之外。

  卻利用他們巨大的衝車，塔樓上的駑箭，朝著鳴鹿城上反擊。無一不精準地瞄準了城頭上的弓箭手。

  這等作戰方式，與以往蠻僚軍的行事作風，完全不同。

  這當真是蠻僚軍？姒璃歌心頭湧起一陣陣異樣。她與藍重對陣過，對蠻僚軍不說完全了解，卻也略知一二，眼前這支敵軍，委實與藍重麾下那支軍隊大相徑庭。

  可是，如果不是蠻僚軍，那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