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姒璃歌聞得那熟悉的聲音，刷的一下站了起來。起得急了，竟連差點將那茶盞打翻了都不曾察覺。

  “青黛見過公主殿下！”青黛頂著一張默然的臉，朝姒璃歌見禮。

  姒璃歌與青黛一起生活過幾一段時間，知曉青黛的易容術了得，卻沒想到，她竟是頂著這麽一張陌生的臉，來了鄴都不說，竟還潛進了黃家，這便不能以湊巧來形容了。

  “你怎地來了？”姒璃歌問道：“方才在府外，你是不是與南燭先生在一起？”

  方才她在黃府外邊，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南燭與青黛。隻是想著南燭與青黛本已隱世，上次因她不得已而被卷入這紅塵是非中來，如今好不容易脫身，想著應該不會來山鄴，便隻當自己看花了眼。

  此時見了青黛，方知自己方才並沒有看錯。

  青黛應道：“正是，夫君我與一道而來，隻是男女有別，黃家規矩大，我進了內院，夫君卻是進不得，如今應該在外院。”

  姒璃歌卻臉色驀地一變，道：“青黛夫人與南燭可有聯絡之法？”

  青黛一怔。

  端木素琰便更加迷糊了，隻朝姒璃歌問道：“怎麽了？”

  姒璃歌麵現憂色，道：“當初那楚紀山便是淳於郢，他是見過南燭先生的，如今南燭先生在前院，這萬一被淳於郢認出來……”

  單在棲雁山見過也就罷了，重點是，當初杜笙假扮嚴輔之將淳於郢引去江心島，可是南燭與青黛一同打掩護的。

  這萬一被淳於郢認出來……

  青黛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不由怔了一怔，方道：“夫君業已易容，理應不會……”

  隻話說一半，卻又頓住。

  她與姒璃歌不過當初在棲雁山中相處了那幾日，且時隔近一年未見，今日哪怕是易了容，卻隻一眼，便被姒璃歌認了出來。焉知淳於郢不會有這過目不忘的本領？這世上，總不乏這些能力異常之人。

  “今日淳於郢到訪，府中定然戒備森嚴，內院外院，不能隨意走動，隻怕去不了外院向南燭先生傳訊……”端木素琰麵色微微一沉。

  青黛一時不知所措。

  姒璃歌隻好寬慰道：“早先先生與淳於郢打過交道，想來定有防備，待開宴了，我再設法打探一下！”

  大約想起南燭的能耐，青黛心緒稍安。

  姒璃歌這才問道：“夫人與先生怎地來了鄴都？”

  問話之時，姒璃歌不由想起了，當初江心島上，也正是青黛與南燭給杜笙打的掩護，臉色瞬時又變了一變。朝著青黛問道：“杜笙可是與你們一道來了鄴都？他現在人在何處？”

  青黛眸中現出訝然之色。

  姒璃歌便知自己猜對了，再追問一句，道：“杜笙現在何處？”

  可千萬別與南燭一起，混進了前院。淳於郢可能會忽視南燭，但杜笙卻絕不會錯漏，一旦發現杜笙的蹤跡，定然不會放過，如今端木素琰被困內院，又再無謝璟他們能夠接應，杜笙一旦暴露蹤跡，再想脫身，卻是極難。

  大約是姒璃歌的臉色太過凝重，青黛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就去看端木素琰。

  端木素琰暗歎一聲，道：“表哥並沒有進府來，被南燭先生安排在一處醫館之中！”

  姒璃歌心頭稍歇。那股緊張感過去之後，便泛起濃濃的怒意，蹙眉道：“杜笙他到底想幹什麽？如今聖天朝虎視眈眈，試圖挑起山鄴與鳴鹿的紛爭，蠻僚隨時可能出兵，他丟下鳴鹿的兵防，久久不歸，到底還有沒有將自己當成是鳴鹿的大將軍？”

  且看看黃子晉，再看看杜笙，姒璃歌有時候不由就想，鳴鹿之所以戰敗，怨不得別人。

  這些事，青黛並不知曉，她願意幫杜笙，除卻杜笙與南燭有故舊，更是因為杜笙對姒璃歌的一片癡心，此時見姒璃歌因此發怒，不由就替杜笙抱屈，道：“杜將軍對殿下一片癡心……”

  “何為將？”杜笙自小文武雙全，其實，姒璃歌以往對他極為敬重，也正因如此，所以姒貞暝與杜家有意結親之時，姒璃歌並沒有反對。

  若非造化弄人，興許，她如今已是杜笙的妻。

  然而，世事難料，終究是他們之間並無緣份。

  姒璃歌的臉色凝重，難掩怒氣。

  將者，爿為符，月為身，寸為手。月於寸上，寸於月下，為將者，持符施令者，肩負一國百姓之安危，手握一軍士卒之性命，更是要拿捏分寸，運籌帷幄，統領大局。

  可杜笙，又做到了哪一點？在鳴鹿風寸飄搖之時，就這麽丟下麾下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十萬將士……

  為將之責，他又做到了哪一點？

  青黛幼時養在深閨，後又與南燭隱居山野，若非姒璃歌闖入他們的生活，她與南燭，興許至今都不會出山。哪裏曾想過這其中的道理，此時聽了姒璃歌的這一番怒斥，方才後知後覺地領悟到，杜笙對姒璃歌的一片深情，雖則讓人感動，可是作為鳴鹿的大將軍，他卻委實任性了些。

  為了兒女私情，棄十萬將士性命不顧……

  青黛忽然覺得，自己與南燭，這般幫杜笙，很有一種助紂為虐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

  “殿下，青黛知錯，請殿下責罰！”青黛撲通一聲跪下。倒叫姒璃歌慌了神，急忙上前攙扶，口中直道：“你這是幹什麽，快快起來！”

  青黛心中愧疚，不肯起。姒璃歌體弱力微，如何能拉得她起來。直歎道：“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快快起來罷！”

  “怎麽回事？”

  還沒等姒璃歌開口讓端木素琰過來助她攙起青黛，就聽得門口傳來了黃夫人的肅然的聲音。

  姒璃歌一抬頭，便看到黃夫人出現在花廳的門口，而她的身後，赫然站著淳於郢，目光狐疑地在她與青黛身上來回掃視著。

  陪在淳於郢身側的黃家家主，急得額頭冒汗，隻厲聲喝道：“來人，將這個不懂事的，給我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