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重雖在蠻僚王族沒什麽地位，但到底是堂堂一國王子，幾時受過這樣的目光？

  姒璃歌這些話，無異與一把把利劍，直紮藍重的心頭。

  然而，這不是淳於郢關注的重點。

  “敢問七王子，你與令尊蠻僚王，是如何得知孤不在鄴都的消息的？”淳於郢徑直問道。

  須得知道，他既然敢長時間離開鄴都，自然是將鄴都的城防做了周全的安排，尤其是各國安插在鄴都的暗樁，在他離開鄴都之前，基本上拔的差不多了。

  然而，消息還是走漏了，難道說，蠻僚還有更為隱秘的暗樁潛在鄴都？

  若果真如此，那麽，蠻僚這暗樁非但瞞得極深，且還極為和靠近山鄴的權力中心。

  畢竟，他離開鄴都，雖說做得不是完全隱秘，但是他要去往哪裏，何時回來，這前朝後宮，知道真相的，不超出十人，便是連姒璃歌，他都不曾說過，遠在蠻僚的蠻僚王父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藍重自然不肯承認，隻堅持說是蠻僚王久無藍僚的消息，甚是思念，這才讓他前來山鄴探訪，隻是考慮山鄴與南雒戰事正酣，為安全計，這才讓他帶了兵馬傍身，哪曾想，竟是遇到流匪洗劫鄴都，他這才帶兵入城。

  至於攻破宮門，實則是見到姒璃歌之後臨時起意。

  姒璃歌區區一介質子，卻讓淳於郢不計兩國世仇，以妻禮迎娶她進宮，雖無名無份，卻也足見對她的愛重。

  宮樓前相見，卻見藍僚堂堂大妃之位，卻明顯受製於姒璃歌，為了藍僚，他一時想差了，對姒璃歌起了殺心。

  若非方才藍僚與他當堂反目，藍重這一番愛妹心切的“肺腑之言”，說不得就讓人信了。

  可有兄妹反目在先，藍重再三強調，若在眾人耳裏，隻覺得好笑。

  端木素琰是頭一個笑出聲來的，她語帶嘲諷，隻輕飄飄地朝姒璃歌笑道：“這蠻僚王子，怕不是傻的吧？難不成，他以為這世上，除他之外，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這正廳之內，人雖不少，可淳於郢當堂審訊，氣氛甚是威嚴，眾人都是屏氣凝神，偌大個正廳，顯得極是安靜。

  因而，端木素琰這聲音雖輕，卻是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大家聽了個真切，一個個不由自主地朝著藍重露出了卑夷之色。

  “他若不傻，又豈會走這一遭？”姒璃歌亦跟著輕笑道。

  端木素琰適時地表露出一副好學的態度來，立即追問道：“這又是怎麽個說法？”

  姒璃歌瞥了藍重一眼，方道：“蠻僚王子嗣眾多，光嫡子便有七個，若當真是擔心藍僚，為何不派藍僚嫡親的兄長才來探視，卻偏讓他來？”

  蠻僚王後出身顯貴，肚皮又爭氣，生的兒子個個驍勇善戰，極得蠻僚王的信任，唯一的女兒，又是蠻僚王最最疼愛的掌上明珠，蠻僚王的後宮，向來是蠻僚王後說了算。

  蠻僚王雖然姬妾眾多，但是沒一個能越過蠻僚王後去。

  所以，蠻僚王雖然子嗣眾多，然庶出的王子公主，卻沒有幾個，而藍重便是那為數不多的王子公主中的一個。

  藍重雖在東夷諸國，略有名聲，但與蠻僚王的那些嫡王子比，藍重並算不上什麽。且在蠻僚王的眼裏，莫說無法與那些嫡王子相提並論，便是連藍僚也比不上。

  蠻僚王後善妒的名聲，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藍重一個奴生子，是在蠻僚王後的打壓下長大的，與藍僚兄妹幾個的關係，又能好到哪裏去？

  偏生，在藍僚這件事上，蠻僚王卻繞過了所有的嫡子，派了他來，這細究起來，這其中的深意，難免讓人不得不多想。

  “你是說……”端木素琰適時地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來，抬手在頸間一劃，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姒璃歌點了點頭，道：“誠如七王子所言，他是奉令前來探視藍僚公主，順手想殺的我，這話自是不假，擁兵入城，八成也是奉了蠻僚王之意。若是七王子此番能順手拿下鄴都，趁機吞並了山鄴，自是千好萬好，若是事敗，則便以我為由，糊弄過去，順手離間鳴鹿與山鄴，實乃一舉數得。”

  端木素琰甚是認同，歎道：“好在殿下您行事果決，破了蠻僚王的如意算盤，白白損失了一員猛將！”

  姒璃歌笑道：“這有什麽要緊的，蠻僚王最不缺的，便是兒子！”

  端木素琰側頭想了想，笑道：“還真是！”

  以姒璃歌之見，蠻僚王派藍重前來，本就是抱著棄子的打算。這一番話，無疑給了藍重重得一擊。藍重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神色不免便現出一絲惶然。“姒璃歌，你休要挑撥離間！”

  姒璃歌笑道：“是事實，還是挑撥，七王子心裏自然比我清楚。”

  隻是無論姒璃歌分析的對與否，藍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承認的。一旦承認了姒璃歌的推論，蠻僚與山鄴的同盟，可能隨時都要分崩離析，這個責任，顯然不是藍重能承擔得起的。

  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藍重承不承認，都已經不重要了。

  隻要蠻僚王不想與山鄴撕毀盟約，這個鍋，藍重背定了。

  看著藍重灰敗的臉色，姒璃歌暗暗歎息。

  這王族子嗣多了，難免十指有長短，偏心了這個，忽略了那個。相比起來，鳴鹿雖然國勢最弱，但是姒貞暝對她與姒望，卻是全身心的嗬護，便是連姒省，也沒有輕慢了去。

  藍重這邊，一時半會是問不出什麽來了。不過，對於淳於郢來說，這來龍去脈，大致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便再不多問，隻讓人將藍重帶了下去。

  方才審訊藍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藍重身上，沒人注意謝璟他們。藍重一帶下去，謝璟等人便露在了眾人麵前。

  “這又是怎麽回事？”淳於郢看著被縛的阿香，不解地看向謝璟。

  他既然敢迎娶姒璃歌，對於姒璃歌的陪嫁，自是了解的一清二楚，這個阿香，若他沒有記錯，這個阿香，亦是姒璃歌陪嫁人員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