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君臣衝突
作者:遠山夕霧      更新:2021-01-11 02:35      字數:2203
  淳於郢高坐王座之上,冷眼看著下麵一眾文臣武將。

  這些人中,泰半都是當年扶持他繼任國君之位的老臣。這些年來,他縱使收權親政,對這些老臣也是禮遇有加,一直以來,君臣之間,也算是相處甚歡。可萬萬沒有想到,如今在這個節骨眼上,拖他後腿的,卻也是這一撥人。

  “如此說來,孤便是那周幽商紂,無道昏君?”淳於郢冷眼看著他們。雖神情淡漠,可熟知他的人,便知道他此時心中早已怒火濤天。

  黃門侍官在他身邊侍候已久,哪怕瞧不出來。隻嚇得兩股戰戰,就怕淳於郢當場發作,發落了這一幫老臣,如此一來,可不就遂了淳於善的心願了?

  也他區區一個閹人都瞧出了個中微妙之處,可這幫老臣,平日裏再精神不過的,今日也不知道為何,就是一股子的死腦筋,半點轉折迂回的餘地都沒有,隻咬死了一句,不許淳於郢納姒璃歌進宮,還振振有詞道:“古往今來,多少賢明聖君,毀在女色之上,前朝有臥薪償膽,史冊為鑒,陛下難道還要重蹈覆轍不成?”

  這話,說的便有些重了。

  黃門侍官有心阻止,可在朝堂之上,卻沒有他一個宦官幹政的權利,隻嚇了個哆嗦,眼巴巴地朝淳於郢看去,心中不停地盼著,諸天神祗保佑,陛下萬不能動怒。

  隻可惜,事與願違,隻見淳於郢一掌拍在王座的龍紋扶手之上,怒喝道:“好一個臥薪償膽,在你們眼裏,孤便是那誤了江山的好色之輩?”

  作為一國之君,眼見到了而立之年,卻別說大婚,卻連後宮的美人姬妾都沒有幾個的淳於郢,委實算不上好色之輩。

  至於延誤江山,更是談不上。

  山鄴與鳴鹿纏鬥了百年,雖是山鄴占上風些,但是像這樣大敗鳴鹿,逼得對方送了嫡公主過來當質子的,還是頭一回。

  然而,大概也正是因此,這光棍了二十幾年的國君,突然要立敵國公主為後,便讓這些極有防患意識的老臣,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古往今來的那些前朝案例。

  若是姒璃歌在此,說不得便還要替這位老臣暗暗鼓掌。畢竟,姒璃歌前來山鄴的目的,與這位老臣說的,也是差不離。

  若是沒有與姒璃歌的私下那番合作之談,若是姒璃歌主動貼上來,淳於郢說不得就信了這些老臣之言。

  可是,與姒璃歌聯姻這事,是他主動提起的,姒璃歌也是坦然言明,兩人的聯係,旨在修複兩國關係。

  且與前朝不同,前朝的美人乃是民間女子,本就是臥薪的那位特意尋來,送去媚惑吳君的,複仇之時,自然便成了棄子,沒了半點威懾之力。

  而姒璃歌與那位沉魚美人不同,她是鳴鹿唯一的嫡公主,在鳴鹿素有女太子之名,在公子望尚未出生之前,她是除了太子省之外的第二順位繼承人,便是如今有了公子望,姒貞暝對她的信任倚仗,仍是遠遠超過了姒望。

  這樣的姒璃歌,自然不可能與沉魚美人一樣,被姒貞暝當作棄子的。甚至,隻要他拿捏住了姒璃歌,鳴鹿便能為他所用。

  而對姒璃歌來說,隻要能讓鳴鹿免於戰爭之苦,能讓她的父母兄弟諸事遂和,便達到了她來山鄴的目的,他與姒璃歌能那麽快達成合作,大抵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淳於郢身子微微一斜,看向眾臣的目光越發的冷厲。“還是說,諸卿並不願意孤娶妻生子,生下王嗣繼承國祚?”

  作為朝臣,不願君王誕下子嗣,這心思就微妙了。

  縱使這些老臣仗著自己曾經的從龍之功,對淳於郢倚老賣老,可淳於郢這話說的這麽直白,他們當中,哪一個敢擔這個罪名?一個個嚇得,撲通一聲接著一聲,滿朝堂齊齊矮了一截,齊聲山呼道:“微臣不敢,微臣惶恐!”

  淳於郢將身往前傾了傾,道:“不敢,我看你們倒是敢的很!”

  眾臣聞言,將身伏得更低。

  淳於郢站起身來,慢慢地走下王座,邊走邊道:“孤繼位那年,母後替孤選了京輔都尉家的姑娘為後,你們皆王都尉祖上出身貧苦,以武起家,行事粗鄙,難以擔當中宮後位。害得王氏女不堪受辱,入了空門。孤弱冠那年,有意立張丞相孫女小張氏為後,諸位倒是挑不出毛病來了……”

  隻是他前腳才有意露出這麽點意思來,後腳就傳出小張氏尋了短見,說是小張氏幼時就許給了姨表兄,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眼見就要可能成婚了,卻被淳於郢橫插一杠,險些釀出人命。

  那一段時間,禦史諫官的折奏堆滿了他的案頭,無一不是彈劾他這個國君,與臣下奪妻!

  淳於郢走到其中一位老臣邊上,將身往下傾了傾,冷聲道:“若是孤沒有記錯,當初上書最勤猛,言辭最為懇切的,是您吧,焦大人?”

  沒錯,這些人是扶了他登上了國君之位,可是那時,父王早亡,他又年幼,朝中大權旁落在這些朝臣手中,母後一介沒有母家支撐的外族女子,想要護著他是何等的艱難?

  剛巧京輔都尉家的長女,與他年紀相仿,出身武將世家,行事爽利有主見,京輔都尉掌著京中精銳重兵,對於那時的他來說,有這樣一門親事,無疑是最合適不過了。

  可偏偏,因著這事,卻害了人家閨女一生。

  輪到張丞相家,明明與姨表兄訂親的是張家長孫女大張氏,等到他要立小張氏為後之時,張家的訂親的人,突然就變成了小張氏。

  這其中的微妙之處,是個人都能想明白。他又不笨,如何看不出來?

  隻是彼時,他將將親政不久,朝中大權尚不能盡握,行事諸多製肘,加上他自己確也無心女色,這立後一事,便也不了了之。

  待到他完全親政,大權盡握,這些年來,卻又一直征戰在外,這婚事,便拖得晚了些。不然,以他的年紀,再過些年,孩子都可以議親了。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麽些年過去了,這些老臣,竟還賊心不死。“還是諸位覺得,孤行事昏庸,不該留後,以免誤了諸位辛辛苦苦替孤謀來的這大好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