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姒貞暝與謝王後到了？姒璃歌回過神來，作勢就要出門相迎。

  “殿下，帕子，帕子！”連枝連忙拿了錦帕追了上去。

  姒璃歌接過錦帕，一邊縛於麵上，一邊急步往外走去。

  結果將將出得大門，便見姒貞暝與謝王後仍在鑾駕之上，見到姒璃歌出來，夫妻二人竟然連鑾駕都不下，隻罷了罷手，徑直走了。

  “父王？母後？”正待作勢行禮的姒璃歌被這夫妻二人的反應給弄一愣。朝著身畔的連枝問道：“他們這是什麽意思？”

  連枝哪敢對帝後置喙，隻恭恭敬敬地搖頭。

  姒璃歌也不指望在連枝這裏找到答案，當即笑了笑，心想回頭再尋個時間直接去問她的父王更省事些。

  心下稍定，轉身就往回走，結果將將一轉身，就迎麵對上了一張俊毅的臉。

  “杜，杜笙……”姒璃歌萬萬沒想到，杜笙會出現在琉璃院。

  “見過杜將軍！”身後，連枝領著宮人朝杜笙行禮。

  杜笙一身戎裝，顯然是從前殿覲見之後，直接過來的。

  姒璃歌看著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杜笙，突然就明白了姒貞暝夫婦二人的舉動了。

  怕是早前自己從前殿逃跑，他們多半生怕自己不肯見杜笙，故而特地將杜笙引帶至此，以製造二人說話的機會。

  姒璃歌想通了這一點，臉上不由一陣暗熱。好在她錦帕覆麵，縱使杜笙就站在她的麵前，也沒有察覺，這才讓姒璃歌悄悄鬆了口氣。

  “杜笙見過殿下！”杜笙恭敬行禮，目光卻灼灼地看著姒璃歌。

  姒璃歌被他這般瞧著，隻覺得連兩個耳朵都快燒了起來。她強自定了定神，勉強做出自若的樣子，笑意盈盈地道：“杜笙哥哥不必多禮！”

  她與杜笙、端木素琰自小一塊長大，跟著端木素琰一起跟杜笙習武，彼時兩小無猜的年紀，端木素琰喚杜笙一句哥哥，她便也跟著端木素琰一並管杜笙叫哥哥。

  往常沒覺得有什麽，可自打姒貞暝有意將她許給杜笙之後，姒璃歌每每喚杜笙為哥哥，總覺得別有一番曖昧。可喚了這麽多年的哥哥，乍然改口，又顯得她心中有鬼。

  總之叫也尷尬，不叫也尷尬。

  “聽陛下說，殿下這一路回來，甚是凶險？”好在杜笙隻關注她這一路的安危，沒有發現她的不自在，兀自懊悔道：“都怪我，沒有察覺山鄴人的詭計，生生誤了時機……”

  “此事怪不得你！”姒璃歌安慰道：“山鄴人有此一著，顯然是蓄謀已久，便是不能將你困在鳴鹿江畔，定然還有別的陰招要將你支開！”

  誰能想到，大捷換防最後變成了腹背受敵！

  杜笙感歎一聲，道：“好在有素琰陪著你，護你周全，不然……”

  杜笙乍然一提到端木素琰，姒璃歌的臉色頓時大變。

  端木素琰與杜笙是嫡親的表兄妹，二人雖一個出征在外，一個留守家中，然一直有他們自己的聯絡之法。

  當初她們撤出鳴鹿城，姒璃歌以身誘敵，以便替歐仲修他們爭取時間之時，端木素琰便設法通知了杜笙。因而，杜笙一直以來，都以為端木素琰陪在姒璃歌的身邊。

  可哪知道，端木素琰為了救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姒璃歌一時不知該如何與杜笙交代。

  姒璃歌突如其然的沉默，終於引起了杜笙的懷疑，他垂眸，不解地看向姒璃歌，語帶不安地問道：“怎麽了？”

  姒璃歌垂著斂眉，半晌才道：“此地不是說話之處，還請杜笙哥哥移步廳中！”

  杜笙與姒璃歌從小一起長大，情況手足，與姒璃歌之間，向來直來直往，這還是頭一次，姒璃歌這般語焉不詳地與他打哈哈，杜笙的臉色瞬間就變得凝重起來。默不作聲地跟著姒璃歌進了琉璃院的前廳。

  姒璃歌揮退了一眾宮人，隻留連枝近前侍奉。

  連枝在姒璃歌身邊呆得久了，一見姒璃歌這架勢，便知有隱情，當即不敢聲張，隻安安靜靜地給姒璃歌與杜笙奉了茶。

  杜笙既然察覺了事情有異，哪還有心思喝茶，順手將茶一擱，喚道：“殿下……”

  聲音雖然輕柔，可其中的焦急，異常的明顯。

  “都怪我……”姒璃歌本就心中有愧，更不曾想隱瞞，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概地和杜笙說了一遍。

  杜笙出身行伍，常年在外征戰，對於戰亂心裏早有估算。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是那般的凶險，尤其是聽到姒璃歌自天柱峰上跌下來，杜笙那張被風吹日曬的如同古銅的臉麵，霎時變得慘白。“阿璃！”

  “我沒事！”姒璃歌苦笑道：“你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麽？隻是連累了素琰……”

  杜笙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雖然慶幸璃歌無恙，但端木素琰是他嫡親的表妹，兩人向來親厚，如今生死不明，他比任何人都心痛難忍。

  姒璃歌亦白了臉，站了起來，顫顫地朝杜笙行禮。“此番，是我連累了素琰，是我對不起端木家和杜家……”

  “殿下萬萬不可！”杜笙一驚，連忙起身相扶。“公主此行，乃是為了鳴鹿，為了鳴鹿城中，千千萬萬的百姓，不惜以身犯險，素琰既是公主伴讀，又是鳴鹿將女，受世家供養，救國護主，仍是她應盡之責，公主不必自責！”

  話雖如此，姒璃歌又如何能做到不自責？這些天，她隻要一合上眼，眼前腦海，出現在的便是她跌下天柱峰的那一刹，端木素琰飛身撲將出來的畫麵。

  “我本想回天柱峰下打探素琰的下落，誰知中途又出了變故，棲雁山中到處是山鄴人……”姒璃歌薄唇緊抿。現如今，再想回去找端木素琰，除非是將山鄴人驅出棲雁。

  “山鄴竊賊！”杜笙心中急怒，一時難忍，嘭的一拳擊於案上，沉聲道：“我這就去向陛下請命出戰，誓將山鄴人驅出棲雁！”

  “此事尚須從長計議！”姒璃歌連忙安撫道。雖說她比任何人都想早日驅走山鄴人，可如今敵強我弱，稍有不慎，便是舉國覆亡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