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嗬嗬的，自然是幫著唐若，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察覺出他倆之間詭異的氛圍。

  “就是，不喜歡就去別的餐廳。”

  封煜珩隻懶懶笑，“我可沒那麽說。”

  走是不可能走的。這麽好的機會，誰走誰傻子。

  唐若特地選了這麽個地方，為的就是惡心對方。見他不喜歡吃，就越發熱心。

  “那你吃呀，我看你才動了一下呢。”

  男人聞言氣定神閑看向對方，然後緩緩扯出了一抹笑。

  “看到你這麽關心我，我真是太高興了。”

  封煜珩的話差點惡心地小姑娘一個哆嗦，她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就這麽幾天的工夫，對方都能說出這麽惡心人的話了。

  老太太笑得更開心了，仿佛明年這個時候，自己已經在陪曾孫玩了。

  小姑娘臉上還保持著微笑，但真要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絲僵硬。

  她也在考慮且猶豫要不要嘴炮下去，但一想到對方突然增厚的臉皮，她又打消了念頭。

  誰知道這狗東西又會說出什麽惡心人的話呢。

  搞不好他還會得寸進尺要她喂呢。

  以前她和他之間沒啥感情，再誇張的戲她也演得信手拈來。

  自從有了情感糾葛後，她沒辦法再裝作若無其事演戲了。

  於是唐若這頓飯吃的，也沒她預期的那麽開心。

  隻有老太太，全程笑眯眯的，看著兩人全程一臉慈祥。

  回去時，封煜珩先親自將人送進屋，特地叮囑了她一個人別隨便給陌生人開門後，這才開車帶著老太太回老宅。

  唐若依舊還氣悶著，興致並沒有很高。

  她以為今天就會這麽過去了，誰知半夜的時候，她就接到了封沁芝的電話。

  因為食物問題，老太太住院了。

  聽到這話時，唐若一顆心立刻提到了心口，差點有點喘不上來氣。

  餐廳是她帶著老太太去的，她明明也和對方吃了一樣的食物啊。

  怎麽會這樣的！

  內疚和自責瞬間擠滿胸腔，想著老太太對她的好，眼淚已經已經簌簌往下落。

  她忍著哭腔問清了醫院地址，連夜就叫車去了醫院。

  因著已經十一點多的緣故，路上的車不多。滴滴將近開了一個小時後，她終於抵達了醫院。

  沒再多做耽擱，她迅速找到了住院部，然後找到了老太太的病房。

  病房內的人挺多，因著是家長大長輩住院，其他封家人也來了不少。

  老太太還醒著，臉色有些蒼白，此刻正輸著液。

  小姑娘一到，周遭的封家人就發現了她。

  “老太太，若若來了。”有人出聲，很快就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唐若整個眼眶都是紅的，仔細看還有些腫，顯然在來的路上就哭過了。

  小姑娘這時也沒顧上和其他長輩打招呼了，一心隻惦記著病床上徐若鳳。她走上前，一聲“奶奶”喚出口後，眼淚又開始不要錢似得拚命往下掉了。

  誰都看得出來，小姑娘現在後悔自責得很。

  封煜珩也站在一邊，看見她哭便主動上前。

  老太太看著心疼，便虛虛出了聲，“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沒注意吃太多了。”

  她也上了年紀了，有些東西吃多了，便消化不了。再加上她腸胃本來就不大好的緣故，今晚這些甜食一吃進去，回到老宅後沒多久，就開始不舒服了。

  家庭醫生來看過後，大致也判斷出了病因。但安全起見，還是建議將老太太連夜送去醫院。

  大家或多或少都清楚，但因著是大長輩住院，所以還是稀稀拉拉來了好些人。

  盡管唐若聽老太太解釋了原因，但心裏還是內疚不已。

  不管怎麽說，老太太之所以不舒服，和她是脫不了幹係的。

  老太太見狀便假裝責怪封沁芝，“都是你，好端端告訴若若做什麽，害她擔心。我這也都是老毛病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封沁芝明白母親的意思，立刻裝出委屈的模樣，“我也是急糊塗了。”

  唐若見不得兩個長輩這樣，連忙又著急出聲，“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奶奶你別怪姑姑。”

  周遭人見狀也出聲，一起轉移了話題。

  “大家都是一家人，沒什麽怪不怪的。對了若若，你和煜珩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對啊，前幾天聽說煜珩抱著你去了公司？再過兩個月就也要過年了，要不趕在年前，兩家人出來吃個飯？”

  說到這個話題，長輩們開始七嘴八舌。

  有兩個年級較大些的長輩家中子女已經成親的，有這方麵經驗，也在積極提供意見。

  老太太聽著笑眯眯的，雖然臉色還是不太好，但可以看出，這個話題讓她很開心。

  唐若尷尬地都快僵住了。

  她也沒想到話題怎麽轉得那麽快，一下子又開始討論結婚的事了。

  封齊均和沈錦秋也在，他們雖然心裏雖然不太讚同，但想著老太太還病著的緣故，也沒當麵表示反對意見。

  封煜珩就站在小姑娘身後，表情從容淡然。

  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瞧見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封沁芝那通電話，是他拜托對方打的。

  雖然這樣會讓小姑娘短暫的自責內疚，但在有這麽多長輩，且老太太還生病住院的情況下，對方會妥協鬆口的幾率是極高的。

  因為她會不忍心讓長輩們失望。

  盡管大多時候這女人對他很沒良心，但對長輩們的時候，她的一顆心又格外的柔軟。

  封煜珩是算準了的。

  長輩們雖然出聲問了一下唐若，但很快就已經自顧自地開始商討結婚事宜了。

  唐若整個人都有些僵硬，心裏有點不舒服，卻又不知所措。

  沈錦秋一整晚都安靜照顧著老太太，幾乎沒怎麽做聲。

  見眼下局麵發展到這地步了，終於微笑著開了口，“若若，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要是阿珩欺負你了，你一定要告訴我。”

  大家都知道這就是客套的場麵話，誰也沒覺得她哪裏有說的不對。

  隻有唐若本人，一直克製的麵部表情在這一瞬，終於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

  她不願意的。

  她並不願意嫁給封煜珩。

  至少現在，她心裏依舊是這麽覺得。

  因著老太太一直看著對方的緣故，所以這一瞬的皺眉，也落到了老人家的眼中。

  她確實很希望小姑娘能成為自己的孫媳，但如果在對方實在不情願，那她也不舍得強迫對方了。

  畢竟婚姻是一輩子的事。

  縱使她覺得兩人再相配，可誰也不能保證，小姑娘心裏那些不情願，在未來會不會無限放大，然後讓兩人變成一對怨侶。

  “若若。”老人家眼底的喜悅已經淡了不少，但看著唐若的眼神，依舊慈祥寧和。“你告訴奶奶，你願意嫁給阿珩嗎？”

  原本還有一半把握的封煜珩，聽到自家奶奶這麽問，本能地就有點不好的預感了。

  “你不要顧慮我們，就問問你自己，你願意嗎？”徐若鳳包容又溫和，“還是說，是我們大家誤會了？你和阿珩並沒有複合？”

  她已經開始主動給小姑娘遞台階。

  唐若剛停了一會的眼淚，因著老太太的舉動，一下子又破了防似得瘋狂往眼眶上湧。

  隻是這一次，她生生忍住了眼淚，沒有再讓它掉下來。

  唐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雖然借助龍晟的力量可以讓她複仇的計劃順利很多，但她實在不願意再利用對自己這麽好的長輩了。

  封煜珩已經已經從她的背後走到她身邊，一雙又深又沉的眸子仿佛會說話。

  唐若從他的眼神中看見了緊張，也或許，有那麽一丁點連他本人都不曾察覺的祈求。

  剛還討論熱切的病房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

  小姑娘一口心縮得緊緊的，也不知道究竟沉默了多久，她像是若無其事開了口，“嗯，是誤會。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齊齊看向了封煜珩。

  即便沒有明說，但大家還是聽出了她的意思。

  小姑娘不想嫁給封煜珩。

  即便是這種場合，她還是不願意妥協。

  當著這麽多封家人的麵拒絕了這事，當下已經沒人再質疑，這會不會是小姑娘手段高明，一次又一次地在欲擒故縱。

  縱使是一直厭惡她的沈錦秋，這一刻的心情也格外複雜。

  老太太聽到了答案，極力掩飾著失落，而後緩緩點了點頭。

  倒是另一個長輩沒辦法理解，隱含責備質問，“既然不是在一起了，那前幾天你怎麽又讓他抱著去了公司呢？”

  既然不願意嫁，又何必做出這種讓所有人誤會的事？

  這話問出了所有長輩的心聲。在大家看來，能到這一步，必定是確認關係了。

  雖然現在大家都知道她不是一個拜金的好女孩了，但感情上這麽和一個男人糾纏這點，他們還是不認同。

  封煜珩的心裏確實極不好受，但聽見長輩誤會她，還是本能地想要替對方解釋。

  隻是唐若比他快，先開了口，“是我的錯，讓大家誤會了。那天我在路上不小心被人撞到扭了腳，正好碰上了阿珩。他見我不方便行動，又因為有事必須趕去公司，所以隻能暫時將我一起帶上了。”

  這套說辭，是她之前就想好，想在微博上洗白她和封煜珩關係的。

  沒想到，現在提前用在封家長輩們身上了。

  “關於這件我，我也會在微博上澄清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真心實意向眾長輩道歉，隻是身子還沒彎下去，就被人按住了肩。

  封煜珩心裏還憋著氣，但再怎麽不悅，也沒窩囊到讓別人替他背鍋。

  作為龍晟未來的繼承人，他心底那股子驕傲，和他的出身一樣，都是遠遠高於常人的。

  “是我強迫她去的，而且她行動不便這件事，也是我造成的，所以關於她和我去公司這點，你們不必怪她。”他沉著臉，語氣堅定得讓眾人一點質疑都無法生出。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很複雜。

  眾人到底不了解內情。

  既不知曉真相是什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謊替小姑娘開脫。

  短暫的沉默幾秒後，封煜珩又開了口。

  這一回，他的語調冷漠且自嘲，“不用質疑我的話。你們也看見她嫌棄我的態度了。如果她真是自願和我去公司的，也犯不著現在又當著你們的麵拒絕我了。”

  驕傲一如封煜珩，何曾說過這麽貶低過自己的話。

  之前哪怕被對方拒絕再多次，他都是自信滿滿全天下就他自己最優秀的。

  但眼下，他也終於不得不承認。

  自己再怎麽優秀，在她眼裏終歸什麽都不是。

  封家長輩們都了解他。

  所以在聽到他說出這種話時，臉上都難以控製露出了驚愕。

  就連一貫和兒子關係不大親密的封齊均，也不由得皺了皺眉。

  “算了。”老太太也不想讓場麵太難看，“時間很晚了，阿珩，你先送若若回去吧。還有你們，也都回去吧。早點休息。”

  唐若知道這也是老太太提自己解圍，沉默了一秒後，還是輕輕拒絕。

  “沒關係的，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老太太這次沒縱容她，“不可以，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若若即便你們沒在一起，都這個時間了，哪怕是朋友，也該送你一趟。”

  聽出老太太話裏的堅決，小姑娘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咽下了拒絕的話，“謝謝您。”

  這一聲謝謝，包括了太多太多。

  兩人率先離開病房，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

  唐若一直看著車窗外頭，心情沉重地並沒有比來時好多少。

  而封煜珩也沒有再主動開口，這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沉默地就像是一個真的司機，隻負責將她送回家。

  直到車子到達目的地，小姑娘臨下車前，沉默了一晚上的男人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啞著嗓音出了聲。

  “真的，就不考慮考慮了嗎？”

  車內的燈光昏黃，他黑沉的眸底鬱色濃濃。

  “顧若，你對我，難道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明明，明明她都親口說出願意偶爾解決生理需求這種話了。

  她不是隨意的人啊。

  盡管他已經極盡克製，但這一刻，唐若還是聽出了他語氣深處那股子祈求。

  沉默似在淩遲。

  她突然發現，原來看著對方這樣，她心底那股子不好受其實也強烈得超乎了她的想象。

  心髒一點一點的發緊，呼吸也跟著繃緊。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低低開了口，“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