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提醒了唐若。

  房子都是簡淮粵準備的，對方自然有鑰匙。

  這麽想來，她甚至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了。

  小姑娘繃著臉，既然這樣，那就隻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

  她輕輕挪到了房門邊的位置，一聲不吭凝神站著。

  如此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外頭傳來對方離開又回來的腳步聲，而後房門便被開了鎖。

  對方真的拿鑰匙回來了。

  唐若繃緊的臉一點也沒變，直到房門被打開，簡淮粵那張斯文英俊的臉再度出現時，小姑娘這才急速一砸，手中的手機就這麽猛地朝對方的腦袋招呼了過去。

  她不是什麽嬌滴滴畏首畏尾的小姑娘了，如果不逃出去，她可能再也沒辦法向仇人複仇。

  所以這一下，她一點都沒有留手。

  簡淮粵根本沒有防備，堅硬的手機砸中他爆滿的額頭，便順帶掛掉了他的金邊眼鏡。

  他先是暈了兩秒，這才在一陣熱流中感受到額前傳來的劇痛。

  爭前恐後從傷口裏湧出的鮮血已經汩汩匯成一道，而後順著他的額頭漫過他的眼，再迅速地往下淌著。

  從他出血的狀況，就可以看得出她是發了狠的，根本就沒留手。

  有那麽瞬間，她甚至是想砸死對方，大家同歸於盡算了。

  簡淮粵本能緊閉著那隻被鮮血淌的眼睛，身子卻一直堵在了門口。

  他沒因劇痛叫出聲，又過了幾秒後，他這才閉著一隻眼看向她。

  “顧？若是嗎？”他突然又開始稱呼她顧若了。

  唐若已經繃著臉，隻是眸光難免落到他那張半邊鮮血的臉上。這麽觸目驚心的畫麵，卻沒有對方又突然叫她顧若來得驚悚。

  她實在琢磨不透，這男人心底究竟打著什麽算盤。

  然而，簡淮粵卻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表情，語氣極是溫柔繾綣道：“我好像，開始喜歡你了。”

  小姑娘不是第一聽對方說喜歡自己，可這一次卻是真情實感地被惡心到了。

  誰會稀罕毒蛇的喜歡。

  “很可惜呢。”她聲音嬌嬌軟軟，看著他的眼神卻冷得出奇，“我隻愛我家阿珩。”

  她不知道自己這麽說究竟能不能刺激到對方，但哪怕有一點機會，她也不願意放過。

  簡淮粵額上的血淌紅了他一大片外套，半邊刺目的嫣紅，將那張看著清雋的臉越發顯得煞白。

  忽然間，他緩緩睜開了那隻周遭都是鮮血的眼。

  再然後，鮮血滲進了他的眼眶想，迅速染紅了那一片黑白分明的眼球。

  可簡淮粵卻仿佛壓根沒有感覺到不適，隻死死地死死地看著她，想要一眼見小姑娘拓印進心底。

  “是嗎？”他又一次開口，隻是這次聲音輕了很多。“我會讓你屬於我的。”

  話剛一結束，男人便軟軟倒在了地上。

  受傷流了那麽多血，即便再健康的人，也會短暫地虛弱下去。

  況且唐若根本就是抱著同歸於盡的目的去的，他能撐到現在，已是強行振作了許久。

  看著仇人就這麽倒在自己麵前，小姑娘有一瞬是真的動了幹脆滅口的心。

  但她要是這樣坐牢了，那不就真徹底便宜任懷瑩母女了嗎？

  唐若攥了拳，最後將手機往包裏一塞，露出一副冷靜又淡定的表情朝門外而去。

  假扮中介的男生還抽著煙守在門外，看見他，她平靜且不慌不忙地出了聲，“簡總叫你進去。”

  男生聞言一愣，正要進屋，小姑娘又皺眉道：“你還是先把煙按滅了吧，你們簡總不喜歡煙味。”

  簡淮粵不喜歡抽煙，這點他手下的人都知道。

  男生隻能掏出隨身的煙灰缸，在按滅煙頭之際，小姑娘已經若無其事進了電梯。

  在電梯門關上那一瞬，她看見對方這才進到了公寓。

  逃出來了！

  緊繃的力氣在刹那間消散，唐若瞬間像脫了力一般，身體忍不住發抖著往下滑。

  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在這時候就鬆懈。

  萬一男生不顧簡淮粵追出來抓她，她還是很有可能被抓回來。

  小姑娘顫著手再度從包裏拿出手機，再一次解鎖時，她看著上頭滿格的信號差一點喜極而泣。

  她的猜測沒有錯，並不是剛剛的房子信號不好，而是為了困住她，那屋子大概裝了信號屏蔽器之類的東西。

  現在能幫她的隻有封煜珩了。

  她不清楚簡淮粵是否真的識破了她身份，明明最後，他又叫她顧若的。

  因長時間的過度緊張，她的手現在還顫抖著，連撥號按手機都不太利索。

  隻是她這邊電話還沒撥出去，老陳的號碼便先打了進來。

  “喂？”她接通出聲。

  “你現在在哪！”電話裏傳出的，是封煜珩的聲音。

  他的手機被拉黑，隻能用老陳的給她打。

  手下剛一跟他匯報又能聯絡上人時，他就第一時間跟老陳要來了手機。

  聽見他的聲音，小姑娘莫名鼻子一酸，眼眶開始發熱。

  和簡淮粵相處的時間不算太長，可每一分每一秒，她的內心都在積累著恐懼。如今回想起來，委屈頓時拚了命地向上湧。

  見她半天沒說話，電話那頭的封煜珩聲音立刻大了一些，“顧若！你回話！”

  他的語氣不大好，但她聽得出急切和擔心。

  唐若努力忍回了差點崩潰的情緒，梗著嗓音，然後給對方報了地址。

  見她報的地址和手下匯報的沒有出入，封煜珩卻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因為他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對。

  在信號消失的這段時間，他已經反反複複看過那一帶的地圖，所以迅速給她報了一個便利店的位置。

  “你在那等我，我二十分鍾就到。”他冷靜的聲音安撫了她，正好電梯到一樓，唐若扶著欄杆，一路拿著手機往外跑。

  這個小區不算大，但從這到便利店，也需要個幾分鍾。

  這一段路上，誰都沒主動掛電話。

  車內很安靜，老陳專心開著車，隻求最快速度趕到將人接回來。男人就那麽拿著手機，清楚聽見另一頭呼呼的風聲，小姑娘跑步的喘息聲，還有她跑起來踏在地上，清脆濺起水花的聲音。

  這些雜亂的聲音，已然完整勾勒出此刻對方的畫麵。

  依照那女人平時的矯情性子，像這種冒雨跑的事是絕對不會做的。正常的話，她會跟他報個地址，然後一動不動在原地等他接。

  可今晚，她的態度告訴了他，她已經是遭遇到了什麽事。

  封煜珩猜到了這一切，卻不敢在此刻說多餘的話。他怕自己發問會讓對方更慌，所以隻能鎮定地安撫她。

  然而這樣憋著，他其實也相當不好受。

  光一想到她在外麵有可能受到了欺負，現在在慌慌張張地逃跑，他就整顆心揪到一塊。這種痛苦和知道她喜歡別人時又不一樣，但同樣叫他難以呼吸。

  如此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那頭傳來了機械的“歡迎光臨”提示音。

  隨後，小姑娘上氣不接下氣開口，“喂？”

  封煜珩從痛苦中回聲，再開聲時，聲音都啞了半分。

  “我在。”他說。

  聽見他的聲音，唐若的心又定了一些。

  她喘著氣，斷斷續續告訴對方，“我，我到了。”

  “好。”他其實已經猜到。“通話我會一直開著，你買點熱的東西先喝，我馬上就到。”

  唐若聽她這麽一說，這才感覺到周身刺骨的冷意。

  逃出來時，她是沒有帶傘的。

  晚上的雨沒停，她淋了一路從小區跑到了這裏。

  小姑娘還扶著店內的牆壁在喘氣，足足緩了一分多鍾後，這才走到了熱飲區，選了瓶巧克力奶走到收銀台。

  值夜班的是個年輕小女生，對方應該是認出了她，一張臉上全是激動和興奮。

  唐若將熱飲遞過去，待要掃碼付款時，兩個人卻愣了一下。

  她的手機沒包手機殼，一個邊角上還有輕微的變形和血跡。

  她拿著手機跑了一路，雨水衝了些血跡下來，也流到了她那隻拿著手機的細白小手上。

  這樣的情形，任誰都看得出不太對勁。

  年輕店員在短暫的愣神後，看著她的眼神開始變得不對。

  手機殼是唐若自己拿掉的，為的是讓更堅硬的手機機身砸暈簡淮粵。現在這情況，她好像可以預見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再上熱搜，並且還和什麽凶殺刑事案件扯到一塊。

  唐若解釋不了，便也不再掙紮。

  付過巧克力奶的錢，她很隨意地走到店內最角落的位置，然後安安靜靜坐下。

  她不知道簡淮粵的人有沒有追出來，也不知道對方現在究竟死沒死。

  她隻是在祈禱，希望姓簡的不要在這段時間內報警。至少在封煜珩接到她之前，她真的一點都不想這麽被帶進局子。

  大概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求，警察並沒有出現。

  封煜珩踏進店門時，兩人一眼就看見了對方。然而，他沒有第一時間走到她跟前，而是先朝店員走了過去。

  “十萬塊，我不想在網上看見我女朋友半夜來過這裏的事。”

  他英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漠的語氣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壓。

  小店員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他本人，一時間都傻了。

  沒有理會她的反應，他迅速抽出紙筆寫下了一串號碼過去，“明天聯係他，他會把錢打到你賬戶上。”

  言畢，封煜珩頭也不回朝小姑娘的方向走了過去。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遍後，他在她跟前脫了外套，然後麵無表情幫她披上帶人離開。

  他給店員留的是項天睿的號碼，律師會讓店員什麽叫拿了好處就守口如瓶。

  老陳的車子就停在門外，兩人一坐上去，車子就徹底迅速駛離了這一區。

  唐若的手心一直是涼了，就算上了車，也沒有重新暖起來。

  封煜珩沒有在車裏問她，忍了一個多小時回到老宅。小姑娘在車裏想了一路，覺得今天這事要不老實交代的話，實在是不好收場。

  所以一進臥室，她便脫了他的外套，然後疲憊出了聲。

  “我今天……”

  話沒說完，唐若整個人便被他緊緊抱緊了懷裏。

  封煜珩抱得很用力。

  從得知信號中斷，到重新見到她的這一段時間，他著實承受了太多的焦慮和恐懼。

  他害怕她主動離開。

  也害怕因為他們的關係公開，有不法分子會盯上她。

  他可以很冷靜看著那些女性遭受傷害的新聞，但他實在沒辦法想象她也會有那麽一刻。

  在這麽一段時間裏，他病態般地腦子浮現了各種讓他驚懼的可能。

  好在，他又聯係上了她。

  他又將她帶回到了這裏。

  小姑娘一晚上已經是連續被兩個人這麽抱著了。

  但和麵對簡淮粵時不同，盡管被封煜珩勒得也不是很舒服，但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她就是覺得安心。

  因著今晚實在受了太大的驚嚇，所以唐若難得沒有拒絕他。

  他們像是相互從對方身上找到了安全感，於是就那麽貪婪抱著。

  直到，他聞到了她身上陌生的味道。

  那股香味不屬於她，也不屬於他自己。

  這個發現讓封煜珩僵硬在了原地。

  這是誰的味道，而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她身上沾染上其他人的味道？

  這個問題他不敢想，更無法麵對。

  盡管如此，腦子裏還是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回響。

  是簡淮粵。

  一定是簡淮粵。

  她大半夜是出去見簡淮粵了。

  她的身上有對方的味道，他們一定是發生什麽了。

  小姑娘察覺到了他肢體的變化，所以她輕輕推開他，皺眉開口，“你怎麽了？你在想什麽？”

  封煜珩的表情很僵硬，看著小姑娘近在咫尺的臉，眸光一瞬複雜陰鬱到了極致。

  唐若黑白分明的眸子對上他的視線，心口不由自主地跟著收緊。

  男人沒回答，不知該怎麽回答，也不敢回答。

  他怕一開口，得到的就是她和對方確實發生了什麽的答案。

  在愛情麵前，陷得越深的那一方，總是更不安更彷徨。他這一輩子所有的怯懦，全都花在了對她的感情上。

  小姑娘不是蠢人，很容易就猜到了他突然這副樣子的緣由。

  所以她看著他，問他，不讓他逃避。

  “封煜珩，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