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任性
作者:阿條      更新:2021-01-10 15:58      字數:4146
  第二天,孔見青頂著兩隻熊貓眼,迷迷糊糊地去上早讀。好死不死,一踏進教學樓就撞見那個擾她睡眠的人。

  韓應見她一臉困頓,腳步虛浮,沒忍住拉了她一把:“怎麽困成這樣?晚上做賊去了?”

  九月初暑氣未褪,孔見青隻穿著短袖,裸露的胳膊驟然被韓應溫熱的手掌握住時,她整個人都僵硬了,臉頰也瞬間飛紅,幸而教學樓走道的燈光黯淡,他應該不會發現她臉色的異常。

  韓應這個人,慣不檢點的,就愛對她動手動腳,以前就沒少握她的手、拽她的胳膊、攬她的肩膀、掐她的脖子,甚至連摟她的腰、摸她的肚子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時有發生……以前年紀小,心思又單純,跟他打打鬧鬧便不覺得有什麽,況且大多數時候都是兩人發生爭執時,她惱怒要走,韓應情急之下才伸手去撈她,諸如此類的。可她如今某方麵的心思一朝萌動,再同韓應碰觸時,她便無法不胡思亂想、麵紅耳赤。

  媽的,這麽一想,以前真沒少被他占便宜。

  那他對別的女生也這樣嗎?他談過那麽多次戀愛……理智將她紛亂的思路遏止住,不能想不能想,想那些就是自討苦吃。

  但孔見青多多少少還是對韓應生了氣,她知道自己在嫉妒,她便也放任這種嫉妒。於是她輕哼一聲,將胳膊從他手中抽離,語氣也有點冷:“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幹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啊?”

  韓應被氣笑了,天生的反叛勁兒湧上來:“男女授受不親是吧?我非要親。”

  我非要親……親……你親什麽親啊!!

  孔見青一臉窘迫,嗔怒地瞪他一眼:“你,你別亂來啊,老師隨時都可能出來的。”說完,撒腿就跑,一溜兒煙躲進了教室。

  坐到座位上時,她還在不住地輕喘著氣,臉頰也紅撲撲的,嶽文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臉怎麽這麽紅?”

  “啊,有嗎?”孔見青眼神躲閃,假裝很忙地去翻書,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回答,“我以為要遲到了,一路跑來的。”

  嶽文轅“嗯”了一聲,繼續投入到英語單詞表中。

  而孔見青平複下來以後,她覺得以後見到韓應還是得躲著點,要不然她遲早被他撩得心髒病發作。而且,她對他的喜歡好像有點太明顯,先不說會不會被其他眼尖的同學發現異樣,就說韓應那麽精的一個人,要是被他發現她喜歡他怎麽辦?那樣的話,韓應會不會開始煩她,又會不會覺得她沒有自知之明啊?

  還有,他……喜歡她嗎?以後有可能喜歡她嗎?這是她昨晚睡前想破腦袋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她跟韓應再熟,她也不是韓應,不可能知道他腦子裏到底是什麽想法。

  孔見青盯著單詞表上蝌蚪一樣的英文字母發愣,愣了三分鍾才驟然回過神來,怎麽又開始想這件事?難怪老師和家長都說早戀影響學習呢。

  不想了不想了,反正她現在還可以很踏實地跟韓應做朋友,更進一步的事情,放到高考以後再說吧。

  然後韓應就發現,前兩天剛哄好的孔見青,似乎又開始不搭理他了。但是吧,又跟之前那次不太一樣,這次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就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她在躲著他。

  就像班裏上體育課,大家三五成群結伴往操場上去的時候,孔見青趕著做一篇完形填空,剛放下筆抬頭,隻見班裏的人都走空了。

  她怕遲到,慌裏慌張地起身,這時韓應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走啊,一起。”班裏都沒人了,兩個人一起走到操場也不怕被人撞見。

  然而韓應注意到,孔見青在聽到他這話時,身體很明顯地整個一僵,就見她幹笑道:“你先走吧,我,我要去下廁所。”

  韓應當下沒有多想,應了聲便自己先走了,走到半路才覺得不對勁,這是躲他呢?

  本來韓應覺得現在自己的脾氣和耐性都好了不少,在班裏,遠遠看見孔見青跟閆旭他們聊天聊得不亦樂乎,他雖然不爽,但到底也能壓住心頭的火氣,控製住自己別上去就把孔見青拖走。他開始學著給孔見青交友的空間和自由,也盡量不在外人麵前和她過分親密。

  但他唯有一點控製不住,也根本不想控製,那就是孔見青躲他。本來他跟她保持距離,就是為了兩個人長長久久地好,現在特麽她都不理他了,當下的房子都快塌了,還管什麽長遠不長遠的?

  他一刻鍾都等不住了,就想立時把她揪過來問個清楚。孔見青翅膀硬了是吧,現在是徹底不把他放在眼裏了,才說完她沒兩天,就又開始了?

  體育課上先集合,排著隊繞場跑了兩圈,便自由解散。韓應沒搭理喊他去打球的幾個男生,目光掃視一圈,精準地落到在陰涼處躲太陽的孔見青身上,剛想抬步,身後突然有人叫住他:“應哥!”

  韓應回頭,隻見姚海峰一臉頹唐樣,沒精打采地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分科後姚海峰選了理科,進了十班,十班和二班的體育課剛好是在同一節。

  韓應跟姚海峰上學期的時候還經常一起打球、周六晚上約著出校門吃個大餐或是休息日組團去網吧開黑,這會兒暑假剛過,開學還沒多久,他跟姚海峰也有段日子沒碰過了。

  姚海峰這個德性,看樣子是受什麽打擊了,估計有話想跟他說。韓應猶豫了三秒,孔見青那事兒也不著急,行吧,今天先放她一馬。他隨意朝孔見青的方向掃了一眼,突然發現一個有點眼熟的女生正在跟孔見青講話,那是……他眉頭輕皺,想了兩秒鍾,初中同學?好像初二的時候跟孔見青坐過同桌,她倆關係還不錯,叫什麽路杭杭的?這麽巧,她們班也是這節上體育課啊?

  韓應扭頭看姚海峰:“想聊聊?”說著,跟他一起朝一處空曠的看台走去。

  而孔見青本來正在陰涼處跟陸然她們閑聊,突然發現路杭杭朝她走了過來。她迎上去:“你們班這節也是體育課啊?”

  平行班是高二開學才公布的分班名單,這些天孔見青跟路杭杭還沒見過,隻是暑假裏在QQ上聊過天,知道她報了理科,但她具體分到哪個班了孔見青還不知道。

  而關於路杭杭選擇了理科的這件事,孔見青其實是有些驚奇的,她自己是覺得路杭杭更適合文科,因為說實話,初中的時候路杭杭的數學和物理便有明顯的瘸腿,而她的語文、英語,乃至於初三後大家開始重視的政史,都學得極好。但這到底是別人的選擇,或許路杭杭就是覺得理科未來擇業麵更廣,又或許是她的父母更傾向於理科,所以孔見青雖然疑惑,卻也沒說什麽。

  她跟陸然、孟歌說了聲,便跟著路杭杭一起去到人少的地方聊天。

  “你現在在哪個班呀?”

  路杭杭:“十班。”

  “嗯嗯。”孔見青點了點頭。

  沒想到路杭杭抬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補充了句:“跟姚海峰一個班。”

  姚海峰也是十班的?孔見青眨了眨眼睛:“啊?你們倆還挺有緣分的。”分科前路杭杭和姚海峰就是一個班,分科後竟然還在一個班,這是真的有緣分了。

  路杭杭沒吱聲,孔見青便也沒多想,她自顧自地感歎:“我感覺,上高中以後,姚海峰變化還挺大的,也不是說性格變了,就是突然成熟了、有正事了。”

  初中的時候,姚海峰一直都吊兒郎當的,成績也一直中不溜秋,到了初三突然開始發力,他到底還是有幾分聰明勁兒在的,最後也考上了一中。上高中以後,孔見青跟姚海峰接觸得並不多,但姚海峰跟韓應的關係好,因此孔見青對於姚海峰的情況也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她沒想到,姚海峰這麽跳脫的一個人,上高中後對學習竟格外上心,成績在班裏一直都名列前茅,到了高一期末文理分科之際,姚海峰作為平行班的學生,他的成績赫然已經穩定在年級前100名。

  並且據韓應說,姚海峰還在刻苦學英語,打算高二的時候報考雅思。

  初中時孔見青跟姚海峰還挺熟的,她知道他有多不愛學英語,這樣的姚海峰,竟然要在高中階段就報考雅思,關於這一點,孔見青知道是為什麽。

  而路杭杭冷不丁問道:“孔見青,你跟苗苗聯係的多嗎?她在國外好不好?”

  “不太多,有時差,電話不好打,我平時又不太能上網,這一年多也就是寒暑假裏會和她聊聊天。怎麽了?”

  路杭杭沉默了一下,勉強笑了笑:“她,她跟姚海峰還在談戀愛呢?”

  孔見青的眼眸微動,此刻,她才後知後覺出一些不對勁來,尤其是她還想起了上個寒假初中同學聚會時,路杭杭對姚海峰的態度……

  “好像是,”孔見青見路杭杭臉上浮現出落寞神情,她猶豫了一下,道,“路杭杭,你是不是……”

  “是。”路杭杭答得很快,她知道孔見青想問什麽。

  她笑得有些淒慘:“我是喜歡姚海峰,我知道他跟苗苗好,他喜歡苗苗,但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喜歡上了他。”

  “你……”孔見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剛才不是說我和他有緣分嗎?分科以後還在一個班。其實哪裏有什麽緣分不緣分的,我自己知道,我的理科成績那麽差,我應該選文科的,但我知道姚海峰鐵定學理,所以我也學理。還有分班,我根本就沒有跟他分到一個班,你知道我舅舅是年級副主任吧?開學前我纏著他給我看了分班名單,我本來分到了五班,是我求我舅舅把我調到十班的。”

  孔見青呆了一會兒,半晌,她才歎了口氣:“路杭杭,你太傻了。”

  路杭杭笑得比哭還難看:“你是想說我太壞了吧?我明明知道姚海峰有喜歡的人,他為了苗苗拚命學習,為了苗苗努力考雅思,但我還是想方設法靠近他。你是苗苗的好朋友,如果你想替苗苗罵我,你就罵吧。”

  孔見青靜靜地望著她:“我不會罵人。我想問問你,你想跟姚海峰談戀愛嗎?”

  路杭杭愣了愣,先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越搖越使勁:“不想,我不想,孔見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沒有想要破壞他和苗苗。”

  孔見青的眼神溫柔下來,她輕聲說:“我知道。那你為什麽要為了一個你不打算得到的人,選擇你並不喜歡的理科,還費勁跟他調到一個班呢?你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最後學業、感情,可能都回報不了你。”

  “是啊。我也勸過我自己,可是,沒有用,真的。明知道不可能,但就是想靠近他,就是想時時刻刻都能看見他。孔見青,等你有了喜歡的人,你可能就會知道,感性發作的時候,理智什麽的,根本不存在。”路杭杭頓了頓,又笑:“算了,你還是先不要有喜歡的人了,不要搞得像我這麽慘。”

  聞言,孔見青不由得一怔。

  這樣嗎?可是就在前幾天,她才剛剛看清楚自己的心,已經晚了,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她不知道已經動了的心還能否強行回歸原位。她隻知道,她因為某人的一句話,徹底絕了學文的心思,義無反顧留在理科班。她口口聲聲說路杭杭傻,可她呢?本質上和路杭杭並沒有什麽區別。這一刻,孔見青突然慶幸自己的理科學得足夠好,所以她比路杭杭多了一點任性的資本,哪怕,哪怕最後……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梗了一下。

  沒有“哪怕”,她不允許有“哪怕”。

  她要韓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