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特權階層
作者:阿條      更新:2021-01-10 15:58      字數:3633
  我為啥要跟你坐同桌?圖你嗓門大,圖你黃段子講得好?

  孔見青沒有理睬他,略略思索了下,在沈中天的前座坐下。

  大家按照各自的排名選位置,她不好幫李萊茵占座,把旁邊的人趕走,所以她就選擇了第二排不太受歡迎的三人位,並且她坐中間,這樣李萊茵能多個機會和選擇。

  沒想到她才剛坐下,一個已經在第四排落座的男生聽見沈中天剛才叫孔見青的名字,他激動地戳了戳沈中天:“孔見青?誰是孔見青?坐第二排的那個女生是孔見青?”

  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後,他興衝衝地挪到了孔見青左手邊,一屁股坐下:“我換一下,我不坐剛才那兒了,我就坐這裏。”

  孔見青:“???”

  她疑惑地看著旁邊的男生,這人長得濃眉大眼的,笑起來有點憨。她確定她不認識這張臉,但是這張臉的主人卻好像認識她似的。

  他朝她咧嘴笑:“久仰大名啊,孔見青。”

  “久仰大名?”孔見青不解。

  “實驗六班的第一名,我知道你,但你八成不認識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閆旭。”

  孔見青明白了些:“你也是實驗的?哪個班的?”話一出口她就有點後悔,人家認識她,知道她是六班第一名,可她對人家一點印象都沒有,這樣會不會顯得她太目中無人了?

  閆旭的成績顯然不錯,起碼中考發揮得比孔見青好,因為他是排在孔見青前麵進來選座位的人。可她確實不認識他,孔見青不是那種會關注周邊人事物的人,哪怕初三下半學期每次考試都在第一考場,而考場中的三十個人來來回回變化並不大,但半年下來,她依然隻對她為數不多的感興趣的幾個人有印象。

  “四班的,在你們班樓上,”閆旭大大咧咧的,“你不認識我太正常了,我也就中考這次發揮得比較好,平時在學校都是被你們這些大佬碾壓的水平。”

  他講話的語氣坦率又真誠,孔見青忍俊不禁:“你這一次頂別人一百次,這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說話間,老白已經點到李萊茵的名字,孔見青一個激靈,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給她示意自己右手邊的空座。還好還好,運氣不錯,位置沒有被人占掉,要不然她還真的沒法開口請人家不要坐在這裏。

  然而李萊茵目不斜視地走過來,看也沒看孔見青和她旁邊的空座,直接越過去,奔向後排。

  孔見青臉上的笑容僵住,她扭過頭,眼睜睜地看著李萊茵坐在了第五排的座位上。

  她不想和自己坐一塊了,為什麽呢?就因為韓應來找的是她嗎?雖然說不上難過,但心裏多少有點不是滋味,看來,她上高中以後的第一次交友嚐試,失敗。

  閆旭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疑惑地往後看了看:“那個女生是你初中同學啊?你怎麽老看她?”

  孔見青淡淡地說:“不是,就今天剛認識而已,不怎麽熟。”

  教室裏老舊的空調“呼哧呼哧”地喘著冷氣,像哮喘病人的肺。但孔見青心中因為初到新環境而產生的忐忑和躁動,終於也在空調有一搭沒一搭的冷氣中沉靜下來。

  她想,或許老白的話說得對,她不是來這裏交朋友的。

  之後的幾天,高一的新生們輪番去趕開學典禮、心理健康教育、安全教育、學習規劃與經驗分享的場子。而三天後,軍訓正式開始。

  軍訓並不在學校本部進行,早上七點半,十幾輛大巴車分批次把新生們運到了市郊的一個非專業軍事基地,進行為期兩周的軍訓。

  到了基地,先分宿舍、領被褥和軍訓服,然後學習疊豆腐塊。依然是六人寢,便還是按照在校時的宿舍安排進行劃分。在學校的宿舍裏住了三個晚上,孔見青跟幾個室友相處得還不錯,大家也都客客氣氣的,沒有什麽矛盾,能做到“相敬如賓”。而入學當天沒有到宿舍報到的嶽文轅,一直到軍訓這天,也沒有搬進宿舍裏。

  在教室裏,孔見青就坐在嶽文轅的斜前方,她倆在初中時算是點頭之交,也能說的上話,她便問過嶽文轅一次:“你不住在宿舍啊?”

  嶽文轅淡淡地說:“我爸媽怕我不習慣集體生活,托人在學校找了一間教師宿舍,我住在那裏。”

  孔見青了然,噢,原來是特權階層。

  不過所謂“特權階層”,倒不是說嶽文轅家裏有權有錢或是怎樣怎樣,她後來跟嶽文轅熟悉了以後,知道她的爸爸剛剛退休,而退休前也不過是某機關單位的一個副科長,她的媽媽是小學裏的圖書管理員,不算什麽權貴家庭。

  但對於以升學率為唯一目標的一中而言,成績就是最大的特權。嶽文轅作為中考考了全市並列第二名的頂尖苗子,沒有流失到省裏的名校,“屈尊降貴”選擇了市一中,向一中提出要間單人宿舍這種要求,不算什麽大事。

  嶽文轅不僅不住在集體宿舍,連飯也不去食堂吃。每次到了早中晚的飯點,她總是逆著人流去往教師宿舍的方向,她爸爸每天一日三餐給她做小鍋飯。

  一開始班裏還有很多人對她議論紛紛,說她隻會學習,沒有自理能力,是個巨嬰雲雲,時間久了,流言漸漸消散,班裏的同學隻剩下了對她的羨慕,因為……食堂的飯真是太難吃了,好羨慕她每天有人做飯吃。

  不過孔見青卻因此對嶽文轅有些刮目相看。因為她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她自己享受了“特權”,開了“小灶”,她一定會非常羞於告訴別人,哪怕別人問起,她恐怕也會遮遮掩掩支支吾吾,她會擔心別人在背後像議論嶽文轅一樣議論自己,擔心自己向別人呈現一個“巨嬰”人設。

  可嶽文轅對此毫無顧慮,孔見青問起她的時候,她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說“我住在教師宿舍”,坦坦蕩蕩地承認自己的特權,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孔見青覺得這是另一種勇敢與能力。

  而嶽文轅的“特權”又一次生效——她沒有上大巴車,也沒有出現在軍事基地的宿舍裏。

  大家領完被褥,收拾東西的時候,孟歌扭頭跟馬雨飛說:“咱們宿舍怎麽還是五個人?嶽文轅不會連軍訓也不參加吧?”

  馬雨飛笑了笑:“人家可是全市第二名,老師和學校的心頭肉,老白怎麽舍得讓她受軍訓的苦?”

  孔見青皺了皺眉,覺得馬雨飛的話非常刺耳。可她到底也沒有開口替嶽文轅辯解什麽,一是她跟嶽文轅也算不上朋友,二是,嶽文轅大概也不需要她幫她辯解。

  陸然對此不以為意:“五個人不好嗎?空出個床位,剛好放咱們的行李。”

  孟歌毫不留情地打擊她:“想什麽呢,這可是軍訓,每天都要按照軍事標準查寢的,怎麽可能允許你把東西亂七八糟地放在空床位上?”

  孟歌說的不錯,軍訓並不是鬧著玩。

  整理完內務,便排隊進入禮堂進行軍訓動員,午飯後,正式開始訓練。

  一個班分到一個教官,除此之外,每兩個班還有額外一個教官負責統籌,所以一班和二班順理成章地劃到了同一塊訓練區域。

  光是排隊列、立正稍息、整齊報數這幾項,就耗費了一下午的時間,然後便是無休無止的站軍姿。軍姿站了三天,新生班的同學們肉眼可見地變黑了不少,哪怕像李萊茵這種十分注重外表的,一到休息時間就掏出各種霜和噴霧,往臉上、脖子上、胳膊上又抹又噴的,幾天下來仍然黑了一個度。

  這天午休過後,照例是站了一個小時軍姿,許是一班和二班今天的表現都不錯,三個教官一商量,大發慈悲地把大家帶到了植物園區,安排了一項休閑活動。孔見青對休閑活動不感興趣,隻是到了園區裏,有大大小小的樹叢遮擋籠映,終於可以涼快會兒了。

  而園區裏不僅有樹叢,有假山巨石,還有兩個小池塘,池塘裏稀稀拉拉地鋪著荷葉,雖然也有荷花,但是到了花期末尾,荷花明顯有些頹敗。荷花之上,搭了一層細麻繩編織的網,懸空的,不太像漁網,也看不出來是做什麽用的。再往上,一根長約十米、直徑約二十公分的看上去很結實的樹幹架在池塘兩端,樹幹的表麵削去了一層,是平的,像個獨木橋。

  兩個班的學生圍著池塘分散開來,劉總教官指著橫躺的樹幹說道:“這是咱們基地最好玩的一個項目,既鍛煉平衡,也鍛煉勇氣。有沒有同學想試試?”

  大家恍然大悟,原來那根結實的木頭,不是像個獨木橋,它本來就是個獨木橋。而同時議論聲瞬間此起彼伏,開玩笑,直徑二十厘米的木頭,一個沒踩穩跌進池塘裏,可不是開玩笑的……所以,池塘上麵鋪著的一層麻繩網,就是做這個用的?

  劉總教官見大家沒人敢冒這個頭,無奈地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兩個教官:“王教官,你先給大家打個樣。”

  過獨木橋看著嚇人,但對於他們這些常年玩這個的教官而言,說是“如履平地”也不過分。

  王教官走到橋邊,先踢了兩下木頭,給大家示意:“不管是日常演練還是戰地實操,過橋之前要先看橋身是否穩固。大家可以看一下,這跟獨木橋嵌在土地裏,非常結實穩固,不會晃動,是非常安全的。”說著,他已經輕鬆上去,每一步都走得踏實平穩,邊走邊講解,十幾秒後,順利過橋,激起雷鳴般的掌聲。

  有幾個愛起哄的男生鼓掌鼓得尤其響亮,還吼了句:“好!”

  劉總教官淡淡地瞥向他們:“我看咱們有幾個男同誌很積極嘛,你們誰先來嚐試一下?放心,就算沒踩穩摔下去,咱們也有網接著,很安全。”

  那幾個男生默默地把脖子縮了起來,倒不是怕摔怕死,他們也知道很安全,就是……這根木頭真不算粗,表麵削平的寬度隻有十厘米,萬一摔下去,多丟人啊,這麽多女生看著呢。

  “大家穿上這身迷彩服,就是我軍的後備兵,這點勇氣都沒有,對得起身上的衣服,對得起這兩天流的汗嗎?這樣吧,兩個班的班長先來給大家演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