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嬋？”我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可躺在門板上的他根本就沒有反應，手電筒光線打在他的臉上，除了那雙幽幽的眼睛還在閃著光而外，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將飯盒放在了一旁，我摸索到這房間裏的開關，燈光驟然一亮，曉嬋忽然驚叫出聲，雙手胡亂的抓著他孩子那已經僵硬的手臂，將他死死的護在懷中。

  也就是這時候我才看見女人的頭發早已經淩亂成一團，隻有一隻腳穿著鞋，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我歎了一口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隻得將飯盒打開，端到了桌上，擺好之後再看向曉嬋。

  雙眼呆愣的盯著一旁的地麵，眼眶中的淚珠隻流出來一半，懸掛在眼角邊緣，隻要一眨眼睛就會掉出來，可他死瞪著的眼睛眨也不眨，活生生成了一尊雕像。

  沒有必要用一些逝者安息，生者堅強此類語言進行安慰，因為他們隻會覺得你不會感同身受。處在苦難中的人，隻需要用同類或更苦難的事件去開導。

  我緩緩講述了酥酥，崔秀秀，小川他們三人的苦難經曆，曉嬋隻是靜默的聽著，不過我注意到了，那顆一直懸掛在眼眶邊緣的淚珠，終於流了下去。

  眼皮沉重的合上了，一合就仿佛再也不想抬起來。疲憊的神情，致使他說不出來一句話，聲音已經完全嘶啞，我端過一杯熱水遞到他的麵前，喝下之後要好很多。

  見他開始動筷，我才離開，現在都已經晚上十點多了，為什麽劉超還沒有回來？

  平日裏我除了跟他一起出去釣過魚，對他的了解隻停留在他愛出去打牌。平日裏也經常徹夜留在牌場，今天這個時候他總不會去打牌了吧？

  我將信將疑，最後還是決定去牌場瞧一瞧，還沒走多遠，忽的被不遠處一堆橙黃色的光給吸引住了。

  橙黃色火堆旁邊正蹲著一隻黑影，忽然我的腦子裏麵浮現出了那幅熟悉的場景。

  那天我卷簾門被敲響之後出去查看情況，不也發現有人在那邊燒紙嗎？為什麽現在看到的這幅畫麵和當初看到的一模一樣？

  心頭咯噔了一下，飛速跳了起來。再隔近些瞧了瞧，發現那黑影竟然正是劉超！

  他兒子的屍體明明在家裏，為什麽自己孤身一人出來燒紙了？

  還有上次吸引我出去的那個黑影是不是也是他？

  一時之間腦袋裏麵竄出了好幾個問題，我踮起腳尖走到了一旁燈光照耀不到的陰影處。離他又近了些，這時候才發現他蹲在那裏邊燒紙邊對著空氣說話。

  我不禁擦了擦眼睛，又遷出靈力，可空氣還是空氣，劉超的對麵根本就沒有站人，連魂都沒有一隻。

  “小時候寺裏麵的方丈就算過你的命，你是南天門的仙童，因為犯了錯受罰，所以下凡。仙童都不會到成年就會重新返回天界，所以陽仔你應該回到天上去了吧？”

  我將自己的軀體隱藏好之後，牽出魂靈，緩緩走到了橋頭，站在了劉超的對麵，他現在看不見我，但所說的隻字片語全都映入了我的耳朵。

  雖然對他所說的內容嗤之以鼻，但極度傷心的人能夠想出這樣的話來聊以自慰也算是在開導自身。

  原本我還同情他，並有些佩服他自愈的能力。可就在這時，慕然發現他手中捏著的紙錢上麵正有三個猩紅的字“五靈寺”！

  難道是我產生的幻覺？他手裏麵的紙錢竟然是五靈寺的？

  “你是仙童，你下凡身上本帶有罪，那自然也不會怪我，用你的命替我還了賭債，相當於就保住了我，你媽，還有我們家的房子。那你身上再重的罪都能夠抵消了，願你在天上能夠做一個快快樂樂的神仙……”

  我聽得雞皮疙瘩四起，怪不得在那孩子的身上，我找不到他的魂靈。原來是劉超用他作為籌碼去五靈寺做交換了。

  也難怪那孩子死時候的表情極為恐懼，驚訝，絕望……他可能怎麽也想不明白，這輩子居然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給害死的，不過別說他了，就連我這個旁觀者都看不懂，劉超腦子裏麵想的是什麽。

  不過為什麽能用孩童的魂靈去五靈寺做交換呢？他們又用這些魂靈來做什麽呢？

  就在這時忽然看見旁邊陰影處也就是我軀體所在的地方，一個男人在樹蔭下頭鼓弄著什麽？

  一雙手兀然從他的腋下落出，那男人身形搖搖晃晃的，想要將懷中的人完全撐起來，可露出的那雙手已經馱在了地上，身體也完完全全搭在他的身上，當他將人拖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擺弄的那個軀體正是自己……

  連忙踱步竄進了軀體中，卻覺得腹部已被勒得疼痛，睜開眼看見摟住我的男人還賣力的往後拖著，他的腳旁還有一張草席。

  鼻尖縈繞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是從這男人的身上散發出來的。從他淩亂的頭發以及全是補丁的衣服上來看，應該是個流浪漢。

  我連忙掙脫開身子，他的身體也猛然一抖，顯然是受到了驚嚇。厲喝一聲，也就是這聲音出來之後，在橋頭燒紙的劉超像是看見了貓的老鼠，慌慌張張跑開了。

  “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我活動了一下筋骨，看著男人將擋在了眼前，而且已經油到板結了的劉海撩到了一旁，雙眼疑惑又帶著恐懼。

  “沒有，我隻是睡了一覺。”

  “嗨呀！小兄弟睡著了身體僵硬發冷，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那男人邊說著邊將腳邊的草席重新卷了起來，又用一根破繩將他係好，重新掛在了肩上。

  “你剛才……難不成是想幫我收屍？”

  “那不然呢？我還以為又一個兄弟沒熬過這個冬天。”男人將草席背好之後跳了一下，抓住了樹枝，用力一抖，那盛在樹葉上的雨水瞬間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

  就著那落下的雨水，將自己手中的汙垢洗淨，“沒事兒，冬天都已經過了，忍過這個倒春寒，太陽就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