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岸上了，你還虎著個臉幹嘛？戴著九個骷髏頭是想裝流沙河裏麵的沙悟淨嗎？”

  我一掌拍在小鬼的腦袋上，受了我三個暴栗，淚花在眼眶裏麵直打轉。

  這個小鬼頭比當初送過來的漂子情況還要糟糕，估計是一直在水裏全身上下白得透亮，個頭也就到我的大腿，恐怕連10歲都沒有，但呲著個牙，比在場的任何人都凶狠。

  馬朝人狠話不多，直接一張符咒就貼在了小鬼頭的腦門上，霎時間如同鐵烙印在皮肉之下發出的滋滋響聲，瞬間那額頭上就開始冒出黑煙，如同皮肉燒焦的味道傳了出來。

  道士和冤魂本就是死對頭，也難免馬朝疾惡如仇，特別是對於這一種死了之後，不安心進六道，還留在人世間害人的這些惡魂靈。

  呲——

  就在這時，酥酥嬌嫩的手指頭觸碰到那張黃符瞬間，整個人都被彈開了。我連忙上前一把將她攬住。

  “老板娘！”馬朝一見勢頭不對，連忙收手，將那張幾乎就快要燃燒起來的黃符給扔在了一邊。

  “那麽小的孩子，寧願在這世間一遍一遍重複死亡的經曆，也不願意回六道，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酥酥那隻碰過黃符的手指頭，已經流出了鮮血，她隻是將傷口簡單的處理了一下，目光仍然停留在小孩子的身上。

  “說！這已經是你第幾個騙下水的人了？”

  那小鬼頭還呲著牙齒，活像一匹西伯利亞小餓狼。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麽大人了，居然欺負小孩子，可是他們不知道惡鬼善欺！若是著了魔道，那還真就無力回天了。

  就如同現在的酥酥，她的眼睛裏麵流露出同情憐憫，小鬼頭也是機靈，專往她後麵躲。

  酥酥勸說了好一陣，這個小鬼頭都不選擇輪回，不過他隻是搖腦袋，也不說話，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

  馬朝在一旁摩拳擦掌，那張黃符已經在他的大腿上擦了好幾下，如果不是酥酥在這裏，這個小鬼頭都已經死上好幾回了。

  “他好像根本就不會說話！”酥酥驚呼，憐憫之心更是加重了。

  馬朝向我擠眉弄眼，我倒是心領神會了，連忙拉起酥酥往回走，不過酥酥硬要將他帶回去。

  那小鬼頭還長得清秀，不過瘦骨嶙峋的，像是從小就營養不良，看上去還真是可憐巴巴的。

  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裝的啞巴？

  靈體牽出，我直接進入了小鬼頭的魂體，剛進入我就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

  眼前昏黑一片，光線怎麽這麽暗？

  我努力瞪眼看，可眼前的景物就像是加了一層黑白濾鏡一樣，根本就看不出顏色。

  內心像是被藤蔓緊緊勒住，有些喘不上氣。不過這孩子年紀尚小，有什麽事情會心痛得幾乎提不上氣來？

  這時候我才勉勉強強看清楚眼前的場景，整潔的書桌，複古的大碗茶杯，潔白的牆壁上掛著一副公正廉潔的大字報，對麵的中年男人背著手站在原處，這樣俯視而來的氣勢還真的有些壓抑。

  隻見眼前的白紙上歪歪扭扭寫出了一行字，“哥良傑殺。”

  黑白色調之下見不著血是鮮紅色，不過那個“殺”字寫得碩大無比，寫到後麵那隻拿著筆的小手都顫抖的不停。

  幾乎是小心翼翼，雙手奉上了這張白紙，那中年男人隻消是看上了一眼。就將紙緊緊的攥在了手心裏。

  “良傑？我們村裏麵沒有叫良傑的人。”那中年男人一手撐著桌子，一手將臉伏下來，這時候我倒覺得這人眼熟。他盯著我的眼睛又繼續說道，“況且我這裏隻調節糾紛，你快回去吧，不要再來了！來一千次一萬次，我都不知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幾乎是隨手的動作，男人將那團紙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哥良傑殺？

  看來這小孩是真的生前就不會講話，而且從他握筆的動作來看，好像根本就不怎麽熟悉字。

  所以這才寫了一個病句出來。

  到底殺人的叫良傑？還是被殺的叫良傑？這個男人看上去也不親近，和他什麽關係？

  我現在投入到魂體裏麵，所經曆的事情和感覺，是生前最難以忘懷的，所以即便是死去，也能夠輕易調動出來，而且完全是死者的視角。

  畫麵鬥轉，居然又回到了原地，我差點以為是自己調動靈體出了問題，可當睜眼看到這黑白的場景才發現並沒有出錯，還是借著小鬼頭的雙眼在看著世界。

  畫麵裏幾個穿著褲衩的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光景，小鬼頭的目光一直鎖定在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娃身上。

  他是男孩中最高但最瘦的那個，整個人如同一根竹竿和他手裏麵拿著的自製魚叉差不多瘦。

  從麵相上，和著小鬼頭，還真的有點像，應該就是他的哥吧？隻不過小鬼頭的膚色比他白上好幾十倍。

  其他孩子都在玩水嬉戲，可他卻專心致誌地插著水裏麵的魚。從他的膚色上看，應該沒少曬太陽。

  可能是因為那群男孩的嬉鬧影響了魚群的遊向，小鬼頭的哥哥喊了一聲。

  忽然那群男孩中走出一個身材魁梧一些的胖娃，一把就奪走了哥手上的魚叉，緊接著一個抱摔，小鬼頭的哥哥尚且走在水裏麵，那瘦骨嶙峋的身軀都不穩，更何況是麵對一個體軀有他兩倍寬的胖娃，小鬼頭哥哥應聲倒進了水裏。

  心頭竄起一股焦灼之感，我晃悠著身子，連忙上前，心跳加速，仿佛就要竄出嗓子眼兒。想要喊，可喉嚨就像是被人死死按住了，根本就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著急著眼淚奪眶而出，在這期間，小鬼頭的哥哥隻抬起過兩次頭，但都被那胖娃使勁按進了水裏。那種心裏麵如火燒般焦急的感覺，往外流出的是眼淚，往裏流進的是苦水。

  因為喊不出來那內心的苦悶，更是積聚如山，注意力完全都在那群男孩上麵，摔了好幾個跟頭，無不都是爬起來，繼續向前。

  那胖娃終於收手了，可小鬼頭的哥哥，卻再也沒有揚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