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我剛把飯盛完，坐下來端起碗還沒吃上兩口，小翠便把碗重重的放在桌上。

  “我吃飽了！”椅子也被重重的移開，發出刺耳的聲音。

  “嘿？我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嗎？我和李卻手機全被沒收了，這幾天全在局子裏過的。”

  小翠轉過身站定腳步，雙手緊緊的攥成拳頭，肩膀不停的抖動著。

  “我知道。你們進去的第二天警察就來過了……”小翠話還沒有說完，但說到此處聲音變哽咽了起來，再也說不下去。

  我突然心也跟著顫抖，既然警察來過了，那帶來的消息就不隻是我和老趙被關進局子，更是秀秀離開的噩耗。

  而在我們被刑拘的這三天裏，翠翠一個人在家裏，內心的苦楚，孤獨和恐懼肯定像洶湧的海浪一樣將她淹沒。

  “小翠……”我一時竟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安慰，小翠在平日裏和秀秀最玩的來，那房屋的每一處擺設沒有一處離得開秀秀的身影。

  逝者已逝，雖然會很痛苦，但也必須慢慢接受。我站了起來，看著翠翠的背影說道，“嗯……要不這些天晚上你暫時住在酥酥的家裏？我聯係裝修公司把房裏的背景擺設重新裝一遍？”

  小翠一聽猛然轉頭，眼眶中飆出的淚水甩了下來，“誰讓你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的！？李卻！如果不是你調查來調查去的，會逼走秀秀嗎？”

  “小翠！殺人的是慕青！”老趙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低聲吼道。

  “爸！我隻想過平平靜靜的生活，不是每天驚心膽戰，不是擔心你被關進警局，就是擔心你調查案件快要被關進警局。”

  小翠滿臉通紅，嗓子沙啞，一雙眼睛腫的像桃子，我從未見過小翠這麽生氣。

  “坐下吃飯！”老趙也雙眼氣得通紅，用手指著小翠旁邊的凳子一聲令下。

  “這飯你們誰愛吃誰吃？我現在一上桌就覺得惡心想吐！”說罷小翠將凳子往旁邊，重重一挪，甩門而去。

  老趙跌坐在凳子上，一手搭著桌板，一手撐著額頭，重重的歎著氣，拿起筷子又放下。

  抬起頭來看著我，“吃！”

  雙眼渾濁，麵部肌肉僵硬，夾了兩顆花生米，卻遲遲沒有送進嘴裏。

  第二天我發現不僅是小翠誤會我，街坊鄰居以及來買衣服的顧客見了我都像是避瘟神一樣走開，背地裏還對我指指點點的。

  秀秀的這起案件是沒有公開的，因為要是立即公布於世，媒體少不了煽風點火，群眾也會因為殺人凶手跑了而惶恐不安。

  在等到公文出來之前，我都說不清楚，隻得忍受背後的謾罵和唾棄。

  往日裏小翠偶爾偷懶，一聲哥哥把我叫的可好了，讓我去買菜，可現在連看都不看我，還特地起早去菜市場，除了買菜做飯就一直待在屋子裏。

  以前在屋子，要不就是秀秀在教她做刺繡，要不就是和秀秀談天說地，此刻我真有些擔心她。

  到了中午小翠竟然將飯菜單獨盛到一個碗中，自己端到房間裏吃，也不和我們同桌。

  老趙將筷子捏得哢哢作響，末了又往桌子上一扔，手背在身後，直接踱步到小翠的房間外，對著門就是一記猛敲。

  “這些事情也是由得你耍小脾氣？是不是想要氣死我跟著秀秀一起去了？”我連忙跟在他的後麵，幾乎能夠感覺老趙是氣震丹田。

  “隨你便！”

  “你你你……”

  老趙顫抖的聲音突然停止，尾音都還沒有拉完，徑直就往後仰，我連忙上前將他接住，可沒料想到後麵是三節樓梯，我隻不過是腳扭了一下，墊在他後腦勺下麵的手磕到了。

  可老趙是直接往下倒的，雙眼直翻白，我連喊了幾聲都沒見到反應，也不敢抓著他搖，隻得一遍遍在耳邊喊著。

  “爸！爸！”怦然一聲小翠從房間裏衝了出來，這時候老趙的眼皮才皺了一下，睫毛也跟著抖動，手指頭顫了顫。

  “爸，我錯了！對不起……”

  老趙現在還處於迷糊狀態，但微眯著眼睛也聽得到外麵的聲響。

  “我剛才隻是說的氣話，你可千萬別出事！”小翠一把鼻涕一把淚都在袖子上擦。

  我把老趙交給翠翠，自己到房間裏拿降壓藥，回來卻聽見小翠的哭訴，裏麵還夾雜著我的名字。

  我連忙放緩了腳步，背靠在牆麵，靜靜的聽著。

  “那幾天我哭了又睡，睡了又哭，人不人鬼不鬼的，眼前全是秀秀，每天出去那些人輪番都來問我，說我們窩裏鬥，自家人謀殺自家人……”

  小翠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

  “甚至有好多警察私底下來調查，有好幾次出去都被跟蹤，我真的好怕……我前幾天也把店鋪開著，可他們每個路過的人都要往門裏麵啐口水！如果當初你沒有答應，我們現在也不至於成這樣。……”

  沒有答應，沒有答應什麽？拜他為師嗎？

  我心頭頓感失重，後背貼著冰冷的牆，滑了下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確實！我的出現給老趙帶來了太多困難。每次都是冒險救我，冒死替我打探消息，三番兩次勸我，我還不聽，明明老趙已經到了該享福的年紀。

  等到小翠將所有的話說完了，我用手捂著臉狠狠搓了兩下，重新恢複了麵色，從地上爬起來緩緩走了過去，步伐卻異常沉重。

  我隻當做無事發生，將老趙扶去休息，小翠也乖乖坐到了桌上，夾了幾口菜，但也好像食之無味。

  晚上趁著老趙還沒回房間，我將銀行中的所有錢都取了出來，擺在房間裏細細數著。

  數完之後總覺得少了好幾千，這才想起來上一次幫他們墊了醫藥費。

  我將錢分了好幾疊，用小黑皮筋兒將它們固定好。

  這一疊是拜師學藝的錢。

  這一疊是生活了這麽久。

  我細細一想覺得那疊錢太少了，又加了一疊。但還是覺得不夠，情義這種東西真的是錢財買不來的。

  我索性隻抽出兩疊放在兜裏，其他的全部裝進老趙的鞋櫃。

  我走了，老趙，翠翠。

  承蒙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