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活著的時候也要敬重我三分，現在他死了，輪到後輩說話卻趾高氣昂，目中無人。”

  我們從靈堂回來，老趙嘴裏仍在犯嘀咕。

  “哎，老趙。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嘛。你看我們現在本就住在她的家裏，再加上朱翠翠說的王新給你貼的錢。”

  老趙一聽這話更是勃然大怒。

  “是我樂意住在這兒，還是我求著住在這兒？我家裏睡著不舒服嗎？況且我現在還步履蹣跚的，病床不躺，專門過來睡她家的床？”

  老趙一生氣，腳步倒是變得更加穩健，兩隻手氣得指天指地，沒有扶著我也能夠自己行走了。

  “還有王新在我買房子時確實給我添了錢，朱翠翠就記得這個，在她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王新老伴死了，他身無分文，帶著娃走投無路到我家裏，一住就是兩年，也就是這段時間經我的介紹，才得以白手起家……”

  老趙說的太快，被口水給嗆著了，彎下身子不停的咳嗽。

  “咳咳……居然給我提那幾個臭錢！”

  片刻之後突然麵色悲哀起來，“確實老一輩死了，在這之後，我便一步都不會踏入他家了。哎，一輩子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就這麽被朱翠翠坐享其成。”

  我心頭也覺得不舒服，就剛才朱翠翠那表情和語氣能把人給噎死。

  而且一般把自己給別人的好記得一清二楚的人，都非常勢利。

  把朱翠翠的表現，老趙口頭所回憶的往事，還有王新的亡魂聯係在一起，我摸著手臂上那團黑色血痕。

  默默念叨，“你說，王新的死和朱翠翠有關係嗎？一個正常的女人，在看到打開的棺材時不應該是很害怕嗎？為什麽還能麵不改色地直接將棺材蓋子蓋上？”

  回到房間，老趙徑直坐在了硬板凳上，“別說是質疑，我敢肯定，王新的死絕對和她有關！”

  我和老趙一直談論到天蒙蒙亮，在房間裏也覺得悶得慌，想要出去走走，嘿，好死不死，偏偏碰上了從外麵回來的朱翠翠！

  天色還是蔚藍的，此刻一切都像是籠罩在煙雲中，朱翠翠的身影從門外悠悠地進來，如同夜晚飄蕩此刻回歸的鬼魅。

  這麽早？去了哪兒？

  朱翠翠也看到了我們，腳上一頓，片刻之後腳步也從容輕盈，邁向我們。

  老趙還在氣頭上，別過臉，也沒有看她。

  “早餐廳在二樓。”朱翠翠聲音像是帶著外麵的露水，冰冷。“你們這是去哪兒？”

  她的語氣根本就不是詢問，而是質問，好像很害怕我們再次闖進靈堂一樣。

  我壓製住內心厭惡的情緒，語氣和緩地說道。

  “我們正是找不到餐廳在哪，想要出去買幾個包子吃。”

  “奧。”朱翠翠眼珠一轉，在我和老趙的身上來回轉悠，像是在仔細觀察著什麽，“剛才門外的響動，你們沒有聽見嗎？”

  我瞪大眼睛，故作驚訝，“什麽聲音？沒有聽到，我和老趙才剛出來。”

  朱翠翠點了點頭，聽到這裏，緊皺的眉頭也解開了，“我剛才也是聽到了響動才往外走的，還以為你們師徒兩人在外麵。”

  這話說的，我倆像是來搗亂的。

  朱翠翠說完便搖手往裏走，也沒有管我們是進還是出。

  待她走遠後，我拉著老趙就往外走。

  “你在找什麽？”老趙神色疑惑，有些不解地看著我東瞧西看。

  “朱翠翠剛才的鞋襪上有紅色的泥土，而且都已經幹了。如果說真的像她所說的，隻是聽到外麵的響動才出的門，也不至於會風幹的那麽快！”

  老趙一聽，臉上瞬間來了幾分精神，“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這門外泥土明明就是黃色的，去哪兒弄的紅色？”

  我和老趙用了一大早上的時間去附近查看，並沒有看見她鞋襪上的紅色泥土，可見昨天夜裏在靈堂碰見我們倆之後，就直接出了遠門。

  有什麽事情是必須當夜鬼鬼祟祟出發的？

  我和老趙真是想不明白，隻得往回走，本來出殯儀式是要今天舉行的。

  但王雲雖然是恢複了意識，整個人癡癡傻傻的，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沒辦法，作為王新的獨苗子，這個儀式必須由他來主持，所以儀式還得往後推。

  我和老趙被迫又在這裏多呆了一晚上。

  夜裏我們都沒有睡覺，將房門緊閉，燈也關上，站在窗台觀察。

  果然，沒過多久便看見了朱翠翠，如果不是房子裏麵的路燈，估計我和老趙都很難看到，因為她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此刻正往門外走去。

  “走！跟上！”

  我和老趙趕緊下了樓梯，這兩天雖說沒有在病房裏休養，但每天在外麵走動，也算是活動了筋骨，老趙的步伐幾乎能跟上我了。

  朱翠翠已經走到了門口，我和老趙還在樓梯裏，正準備加快腳步，一陣鈴響劃破天際，再加上樓道回響效果的加持，好端端的跟蹤變得明目張膽起來。

  不過還好我們隻是在樓道，老趙連忙低頭從兜裏掏出手機，我趕緊扶上老趙，將目光從朱翠翠，身上移開，餘光中我看到她轉頭看向了這邊。

  不好，被發現了。

  不過即便是被發現了，她也不知道我們是在跟蹤她。

  屏幕上顯示崔秀秀三個大字。

  “老趙，小翠發高燒了，冰敷和退燒藥都試過了，沒有用。現在門外的診所也關了門。你快回來看看吧！”

  秀秀急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老趙的眉頭此刻皺得更緊了，雖是端著電話，但目光仍然急切的跟隨著朱翠翠，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門口。

  “我看她不僅是發燒，還有囈語，兩隻眼睛一直在發熱，而且不停地在流淚。”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還傳來了小翠說話的聲音，迷迷糊糊的，根本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麽。

  掛斷電話之後，老趙伸手扶著自己的額頭，很是頭痛，一麵擔心著小翠，一麵又放不下王新的這件事。

  “老趙你就先回去吧，我來盯著朱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