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是以最快的速度從西山頭跑的，但我忘了算一件事，那就是上山的時候有煙霧開道，跟著指引很容易就到了繡娘住處。

  夜晚視野本就比較模糊，再加上那濃密的叢林中將唯一的夜色也隔離在外，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我幾乎是一路摸索著下來。

  待我回到老趙家，天色已經吐白，老趙在門口來回踱步。

  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嗎？

  酥酥但凡是有一點好轉的跡象，老趙都應該在床邊守著，況且這已經是第四天了。

  身上的襯衫已經被樹枝劃得不成樣，被血色染紅的地方，現在又被汗水浸泡。嘴唇幹裂，在我一次次大口喘息中滲出血來，片刻之後又凝固在上麵，喉嚨仿佛已經被風幹，除了呼吸說不出一個字來。

  “弄啥？”

  待我走近，老趙竟然沒有把我認出來，反倒以為我這“叫花子”是入室搶劫的，差點將喉嚨喊破。

  三兩下將腦袋泡進了旁邊的水盆裏，一邊洗臉，一邊喝水，一邊將背上的白骨放了下來。

  這身上的襯衫經過血水和汗水的浸泡，已經發出了濃烈的味道，索性直接一把脫掉，將水盆裏盛剩餘的水從頭澆到了腳底。

  “李卻呀！你怎麽？你沒事吧？”

  “幫我守著，不要進來！”

  還未等他發話，我已經踏入了房間。

  破解轉運圖中的眼需要我全神貫注，若中途被人打斷了思路，那從頭再開始，可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酥酥還以同樣的姿勢躺在床上，唯獨不同的就是那一張原本就蒼白如紙的臉，現在根本看不出一點活人的氣色，甚至連胸腔都沒有起伏了！

  我將手指探在酥酥的鼻前。

  有氣！

  但氣若遊絲。

  除此之外，酥酥的身上竟然有另外的力量，並且這些東西源源不斷地從外流入，像是在酥酥那薄弱的軀殼外鑲了一層鎧甲。

  還有，這種力量，怎麽這麽熟悉？

  靈力和靈力之間本就有吸引力，我能夠感受到這種力量就在不遠處。

  正在這時，床底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將遮住床腳的簾布掀開，五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一個個虎頭虎腦的。

  “出來！”

  肉眼可見，那五個小鬼頭身形一抖，緊接著畏畏縮縮地從床底下鑽了出來。

  排頭小樂沒站的穩一個踉蹌便倒在了旁邊小七的身上，小七承受不住重力，又倒在了小九身上，緊接著就像是多米諾牌，一個接著一個倒。

  “這是在床底下趴了多久？腿麻成了這樣。”我氣不打一處來，那日酥酥強忍劇痛，也要用盡全力將這小鬼頭趕出去，沒想到等我走了之後就這麽不聽話！

  這一排小鬼頭噤聲不語，像是犯了錯，左腳踩著右腳，兩隻手不停地搓著，沒有一個敢直視我的雙眼。

  不對！這小鬼頭在平日裏明明一個比一個有精神，有活力，但現在卻懨懨欲睡的，像打了霜的茄子。

  他們的身體竟然開始慢慢透明，大海的左手開始消失了！

  我記得酥酥說過，這轉運圖吸食鬼孩的陰氣，難不成……

  他們是在用自己的陰氣保護著酥酥僅有的一絲氣息！

  轉運圖就像是一個沒有底的漩渦，但是它吸食靈力的速度也就那麽快，一旦強盛的陰氣代替了微弱的靈力，那轉運圖便會放棄靈力的吸食。

  也就是說，這幾個小鬼頭用自己的魂魄保了酥酥的命！一損俱損，若是我遲回來一步，不僅是酥酥，這五個小鬼頭全都會魂飛魄散。

  一想到這兒，我便瞪大雙眼，一手掐住兩個小鬼頭的後頸往外走，剩下的小樂很聽話的跟在我的背後。

  “出去出去！”我將手裏的小鬼頭扔到了門外，蹲下身來看著小樂，“帶著小夥伴們一起回家，哥哥答應你們，一定讓酥酥姐姐回來！”

  跟門外的老趙示意了一下，我重新回到了房間。

  緩緩抱起酥酥，此刻她那柔軟的軀體綿綿地搭在我的懷裏，一股草藥的芳香蔓延開來。

  之前都是直接在後背最深的傷口上敷藥，可要破解轉運圖，必須得將整張圖案記在腦中，身上的每一處都有可能成為圖案之眼的藏身之處，一個不仔細便會漏掉。

  酥酥穿的是半身裙，上衣有些民國旗袍的風格，正前麵有兩個複古紐扣，得以將兩側衣服係起，背後有一條隱形拉鏈，將整個人的身形襯托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將酥酥扶起，倚在床頭，一雙手笨拙地解著正前方的兩個紐扣。

  第一次脫女孩子的衣服！

  而且還是在沒有應允，並且昏迷的情況下，這種情況要是放在平時得多麽猥瑣多麽遭天譴！

  “天地為鑒，我李卻今日給酥酥寬衣，隻是為了破解轉運圖！”

  口中念念有詞，可這雙手就是笨拙得一連幾次都解不開，沒吃過豬肉，確實也沒看過豬跑，哪個正經大男人沒事去觀察女人穿著上奇形怪狀的紐扣拉鏈？

  靠，居然不是從左到右解開，而是從中間，一口氣長長籲出，這紐扣一解開，衣服便向兩側耷拉，細嫩的皮膚白皙如玉，酥酥平日裏穿著也比較保守，從來沒有開這麽低的領，一條若隱若現的細溝隨著衣服的展開而顯露出來。

  而從我額角處滴落的汗珠，此刻正順著那一條細溝流淌下去。

  血氣升騰，從腳趾竄到了頭頂，一陣發麻。我屏住呼吸，將酥酥的後背轉到我眼前，輕輕拉開拉鏈，將她的手從衣服裏取出，盡量沒有沾到傷口。

  轉運圖已經大致浮現在眼前，和我在西山頭縫補的那三具屍體相比，這個轉運圖還要簡單一些。

  果然，眼沒有在後背上，而是在左肩上，這裏看似容易被發現，但是那後背的傷勢已經將所有的吸引力集聚到此，沒有人會想到那沒有半點傷口的肩膀正是破解這轉運圖的關鍵所在。

  穿針引線，上起下伏，將這隻眼完全封住，刹那間背後的整個圖案，就像是樹枝被斷了木源，一下子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