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市場的人很多，攤子更多。

  但與一般的集市不一樣，城南郊外的這片市場，不賣活人用的東西，通俗點，賣的都是些死人玩意兒。

  用的有棺材紙錢，說的有風水下墓，玩的有骨瓷，來往交易的，都以死人為主。

  我沒有來過這裏，看著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隻感覺到茫然和格格不入。

  “小夥子！”

  我的身後冷不防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嚇了我一大跳。

  轉頭一看，才發現是穿著乾坤道袍的算命先生。

  這算命先生約莫五十來歲，戴著副墨鏡，也不知是真瞎還是假盲。

  看見我轉頭去看他，算命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高深莫測的說道，“小夥子，觀你印堂發黑，山根略高，唇紋較深，說明你近來有血光之災呀！”

  這種晦氣的說法，讓我心中不舒服。

  更何況老瞎子以前教過我，寧可信築基風水，也別信什麽謅□算命的。

  所以我沒理這算命先生，轉頭就走。

  “癡兒啊，癡兒啊！”

  算命先生在我身後嘟囔著，也不知道說給誰聽。

  我刻意避開了這條路，專往那棺材鋪裏鑽。

  一路上出乎我意料，這棺材鋪的夥計跟青樓的姑娘們一樣，站在大街中央攬客。

  但平日裏人們碰見喪葬之事，一般都是有所忌諱的。

  在這裏，卻是一攬一個準。

  我也受了這種待遇，在一家名為“往生”的棺材鋪門前被夥計攔住了。

  “大哥，您近來有什麽關於這方麵的需要嗎？”夥計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說的話卻不這麽中聽。

  我這一活生生的人能有什麽死人的需求？

  正當我不欲理會，轉身欲走時，“往生”棺材鋪裏突然來了一嗓子，“小張，船邊兒進了一批貨，別攬客了，趕緊過來瞧瞧！”

  “好嘞！”夥計小張轉身就往後走。

  我一聽進貨，想起了自己懷中揣的安魂草。

  不知道這棺材鋪裏有沒有呢？

  看著夥計小張走回了自家的棺材鋪，我有些猶豫，但還是跟了上去。

  進門我就發現這棺材鋪與別家不同。

  別家的棺材木都是打橫放，講究一個入土為安。

  這家棺材卻是打豎放，甚至還有的棺材木釘在牆上，要是膽小之人，早就嚇跑了。

  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櫃台後麵，看見我進來，也隻是粗略的打量了我一眼。

  但僅僅隻是那一眼，我便覺得這中年男人不可小覷。

  目光中藏著銳利，鋒芒卻並不突兀，一看就是老油條。

  “小張，你不是說沒客人嗎？那進來這位是？”

  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毛筆，隨手抓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沾染的墨，樂嗬嗬的朝我走過來。

  夥計小張估計也愣了，轉頭看了我一眼，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棺材鋪的老板，免貴姓王，這位先生，你有什麽需要嗎？”王老板伸出還沾染著油墨的手，那意思是想和我握個手。

  我心中萬分嫌棄，但畢竟有事打聽，伸出手和他碰了碰。

  “王老板，我向您打聽一件事兒！”我有些猶豫，不知道這王老板可不可信。

  但時間緊急，我還是從懷裏掏出了包著安魂草的手絹，攤開來給他看。

  也許是我的錯覺，王老板在看見安魂草的時候，瞳孔明顯增大了。

  “這位先生姓什麽？”

  “姓李，叫李卻，直呼其名就好。”我沒這麽多講究，隨口應道。

  沒想到王老板卻滿臉嚴肅的引著我進了裏間，關上了外間和裏間的門。

  裏間不同於外間，隻有幹幹淨淨的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和一把水壺。

  “坐。”王老板客氣的一伸手，我也不扭捏，一屁股坐在木椅子上。

  “李卻，既然你不客氣，那我就直說好了。”王老板打量著我手中的安魂草，直言道，“安魂草拿來鎮壓什麽，你心裏有數吧！”

  “知道，有冤無法伸冤，有仇無法報仇之人。”我想也不想直接說道，“王老板竟然能認得這草，可知道在這大城市裏，安魂草何處可尋？”

  王老板沉吟了片刻，又開了口，“不難，隻要滿足三個條件。”

  “一個便是在風水極好之地和風水極差之地徘徊，一個便是種子種在屍體之上，最後一個則是周期極短，必須算準日子。”

  “這還不算難？光是風水極好和極差相鄰之地就很難找吧？”

  王老板搖了搖頭，“不難，隻是你沒想到一種方式。”

  “什麽方式？”

  “船運。”

  午時三刻，城南市場人逐漸少了起來，攤販也不是鐵打的機器，自然得先填飽肚子。

  李卻這和王老板慢悠悠的站在城郊水路的港口處。

  城南郊外有一條河，河的流域較寬敞，因此城南市場也被這條河分成了兩半。

  有人說河的左邊是賣死人的東西，河的右邊，就直接是賣死人了。

  我隻當王老板給我提了個線索就完事，沒想到這中年男人親自給我帶路。

  “安魂草在城南市場其實並不少見，隻是一般都在暗中流通，放在明麵上，這東西都是禁忌。”王老板耐心的解釋道。

  我沒吭聲，目光放在來往的船隻上。

  這些船隻都有一個特點，船上除了一個船夫，其餘的空間全都給了棺材。

  王老板帶著我來到其中一家港口處，下了台階，上了船。

  這船的體積並不大，船夫是一個精瘦的老頭子，看在王老板上來樂嗬嗬的上前迎接。

  “王老板，你這次又是找什麽？”

  “安魂草。”

  我站在一邊，明顯的看見這老頭子在聽見這三個字之後，臉色很快沉了下來。

  所幸他並沒有因此而撂攤子不幹，隻是一路沉默的帶著我們二人劃著船，去往河的另一邊。

  當我看清楚河的另一邊的景象時，我著實驚訝了一番。

  全是棺材，每一家港口處都擺放著密封很好的棺材，但從這些棺材的材質可以看得出來裏麵躺著的地位。

  “這和其實是一條分界線，這邊風水極好，所以涵養的屍體不會屍變，那一邊風水極差，經常出事，所以人們樂意買喪葬品，並以此為生。”

  正說著，老頭子突然掀開了一塊棺材蓋，露出了裏麵的屍體。

  他用手指著其中一處，看起來有些不滿的說道，“喏，這就是你要找的安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