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的一聲，林大爺打開門，看到是我，道：“乾子啊，怎麽了，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我看到林大爺在家頓時心頭一喜，村子這不是沒事嗎，還有大活人呢，就是林大爺的眼神有些空洞，泛著死灰，想來是已經睡了，被我叫起來有點困。

  我趕緊問道：“林大爺，我不在的這幾個月，村子沒啥事吧？”

  林大爺僵硬的答道：“沒什麽，一切照舊。”

  爺爺就是嚇唬我！那天晚上爺爺肯定看錯了，村子一點事都沒有！

  “那你看到我爺爺了嗎，他應該前幾天回來了。”

  我嘴角揚起笑容，壓製不住心頭的喜悅，村子沒事讓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己家的狗窩，外麵的世界再好，也沒有東山屯住著舒服！

  “沒有。”林大爺搖搖頭。

  我突然想起了村裏的三具行屍，二蛋媳婦，村長，村長媳婦。行屍去哪了？

  想到這裏我臉色有些發白，小心的問道：“林大爺，前幾個月神婆在咱們村給趙二叔招魂，那天晚上沒發生什麽怪事嗎？”

  “沒有。”

  林大爺的回答讓我輕鬆下來。

  “沒有招魂啊。”

  我的心又提了起來：“給趙二叔招魂，村長媳婦死了之後，趙二叔瘋了，那天晚上咱們村的人在祠堂站著，給趙二叔招魂，你忘了？”

  林大爺還是搖搖頭：“沒有啊，村長媳婦什麽時候死了。”

  說罷，林大爺直接關上了門，任我再怎麽敲，也不開門。

  我瞬間從暖春進入了寒冬。

  夜間刮起陰森的風，我有些冷。

  抬頭看著慘白的月亮，連月光都泛著詭異。

  不對！村裏人還活著，那天晚上林大爺應該是沒去參加招魂，所以不知道，我再去別家問問！

  我沿著村子的土路走，來到劉木匠家，敲門。

  “是乾子啊，怎麽了？”門開，劉木匠探出頭來。

  “劉大爺，我爺爺前幾天回來了，你看到了嗎？”我壓下其他的思緒，平靜的問道。

  “沒有。”劉木匠機械的搖搖頭，眼神同樣茫然，一片死灰。

  “那……村長呢？村長還是張三叔嗎？”我又問道。

  劉木匠的臉僵硬的做了一個疑惑的表情：“張三什麽時候當村長了，還是原來那個啊。”說罷，關上了門。

  我一臉疑惑，我穿越了嗎？

  又來到王大娘家裏，跟之前一樣，敲門，門很快被打開，王大娘伸出一個腦袋：“是乾子啊，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王大娘，你看到我爺爺了嗎？”我問道。

  王大娘搖搖頭：“沒有。”

  “那……你看到我二蛋叔了嗎？”我小心的問道。

  “嗯！”王大娘竟然點了點頭，道：“二蛋不是一直在家嗎？”

  一股涼意順著後背直抵脖頸，我僵硬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二蛋媳婦呢？趙二叔呢？”

  王大娘道：“應該都在村裏吧。”說罷關上了門。

  門外的我冷汗直流，肯定是爺爺知道我今天要來，跟我開了個玩笑，讓這些村民故意逗我，想不到爺爺這麽大歲數了，還有這幽默感。

  我幹笑兩聲，自己都聽得出笑聲的無奈。

  再去別家問問？不，我直接回家！

  我轉頭向家裏走去，卻看到其他村民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出來，遠遠地站在門口看著我，我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也沒上去打招呼。

  他們一個個麵色蒼白，眼神呆滯，直勾勾的盯著我，盯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街道上這麽多人，偏偏沒有一個人說話。

  我不禁加快了腳步，匆匆來到家裏，門口兩個碩大的白燈籠十分醒目，看得我心頭一沉。

  兩個門板上分別貼著造型誇張的門神，筆跡蒼勁有力，龍飛鳳舞，我能認出，這是爺爺的手筆。

  推開門，院子直接被改成了一個靈堂，門口擺了紙人紙馬等喪葬擺設。

  爺爺在門口擺這個幹什麽？

  我邁進門，跨進的一刻，我不由得渾身一個冷顫，感覺寒冷的陰風從四麵八方吹來。

  我有些不明所以，喊道：“爺爺，我回來了！”

  卻沒有回應，已經睡了嗎？不應該啊，爺爺睡不深的，有點動靜就能醒過來，我疑惑的往裏走。

  眼前的一幕卻讓我頓時傻了眼，香案，香爐，供果。

  院子裏，一口漆黑的棺材安靜的躺著，

  棺材……還是黑色的……誰的棺材？

  黑色棺材，橫死之人，難不成爺爺已經……

  眼淚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我歪著滿是混沌的腦袋，拖著沉重的步子往棺材走去。

  我把手按在棺材上，傳來冰涼的觸感。

  爺爺，你在裏麵嗎？

  我撲通一聲跪下，頭磕在棺材上。

  不！爺爺不會死，我要看看棺材裏到底是誰！

  我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像個神經病。

  棺蓋上石塊壓著一張紙條讓我清醒過來。

  我打開紙條，赫然是爺爺的筆跡：

  “乾子，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我知道你到底還是來了，李二蛋冤死，你給他打棺，結下了因果，已經不是人力可逆，如今他怨氣滔天，東山屯徹底變成死地，我也沒有辦法，如今我把他葬在後山，你等天亮之後，去後山給棺材打下棺釘，然後離開這裏吧。”

  爺爺到底還是……

  我點起三炷香，插在香爐，在一旁坐下，今天，我就給爺爺守靈。

  漸漸地，我感覺陰氣一點點籠罩在我身邊，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

  突兀的，我看到三炷香煙氣紊亂，在陰風的作用下，上升的煙氣竟然聚在一起，好似一個鬼臉！

  三炷香燒的很難看，一邊長，一邊短，中間燒的飛快，眼看就要見底了！

  人怕三長兩短，香忌兩短一長，這是燒的死香啊！

  轉頭一看，長明燈也已經熄滅了，這不知是什麽時候點起來的燈，也沒人添油，肯定是要斷的！

  香火，香火，一香一火，燃盡不添，豈不是斷了香火！過世的老人別的不在乎，最在意的就是子孫後代，斷了香火，老人能不生氣麽！

  “爺爺，對不起，我該聽你話的，我絕對不會再壞了禁忌了。”我嘴裏念叨著，趕緊添上燈油，再次點起三炷香。

  我坐在棺材旁邊，眼角一瞥，門口來了一群村民，無不麵色蒼白，臉色鐵青，眼中泛著死灰，眼神呆滯，行動僵硬。

  看他們臉色這麽差，難不成這幾個月村裏斷糧了？都吃不上飯了？

  我有些生氣，爺爺在村裏也算德高望重，我不在家，竟然沒人守靈，連香火都沒人給續。

  現在看我回來了就上門來看，裝模作樣的，東山屯的民風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他們不說話，我也懶得搭理，就這樣僵持著。

  冰冷，悚然的感覺傳來，門口的村民越來越多，借著月光，隔著牆頭，我能看到門外全都是人，烏壓壓一片，都站在門口，不進門一步，這是全村都來了嗎？

  沒有人說話，一個個都板著臉，死氣沉沉，看得我汗毛倒立。

  我感覺氣氛有些尷尬，就尋思著，反正我也是個小輩，不好跟長輩置氣，他們不說話，我先開口吧。

  我抬頭道：“叔，嬸子，你們是來給爺爺上香啊？”

  卻沒有一個人回答我，一個個都盯著我身邊的香爐。

  嗯……香爐？！

  我頓時臉色大變，心髒狂跳，一股涼意在我體內肆虐，冷汗瞬間打濕了背後。

  香爐裏，三炷香仍然燒了個兩短一長，速度飛快，要不是家裏的香都是好東西，我真以為這燒的是假冒偽劣產品呢！

  香火這東西，就像冥幣紙錢一樣，是給死人用的，香燒的這麽快，肯定是有鬼在吃香火！

  轉頭看看門口的村民，再看看燃燒飛快的香火，又想到爺爺說的死地，我頓時好似置身冰窖一般。

  東山屯……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