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的臉色難看極了，跑了這些年的車馬隊，還是頭一遭遇見這樣的事，他前腳剛歇下，孫三就急急忙忙地衝進了門子，一臉驚慌的樣子，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說清楚事。

  這批貨物，原是要送往滄州的十幾箱瓷器，方才孫福在準備休息前，特意檢查無恙的，可誰知道，才這麽一會子的功夫，竟有三箱子瓷器都打碎了，而且，還是三箱子最為貴重的瓷器。

  孫三一時間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才來稟了孫福。

  “福伯，這……”

  金小小瞧見了三箱子貨被打碎，“凶器”許是一旁的一塊兒大青石，她看了一眼石頭，又看了一眼福伯，蹙眉問：“怎麽會這樣？”

  孫福臉色難看，緊皺著眉頭，掠著下巴上的三縷胡須，好半晌才道：“暫時不知。”

  金小小環視四周，三尺開外的一片青草地，被踩出了幾個凹陷。

  她踱步上前，俯身查看。

  她摘下了幾根被踩扁的青草，在之間輕輕揉搓了一下，用力地眯了一下眼，金小小忙不迭地轉頭看向了孫福：“這才剛剛入夜，還沒有下露，這邊的草地上的痕跡濕潤，許是剛剛有人踩踏所製。”

  孫福似是明白了金小小的意思，連忙對身邊的孫三吩咐道：“快，存著姑娘所指的方向追查。”

  金小小起身，回到了孫福的身邊，瞧著一箱子瓷器碎成了殘渣。

  聽著福伯哀歎聲音連連，金小小啟唇問道：“福伯，這些物件兒，隻怕是不成了，濮陽縣的倉庫裏可還有庫存嗎？”

  孫福微微搖頭，一臉悲催的樣子，像是吃了二斤苦瓜：“沒有了，這批瓷器是白夫人定購的，若是尋常的倒是還好，隻是那兩箱子甜白釉，還是老爺從京城運回來的。”

  甜白釉本就稀缺，價格也是十分昂貴，隻一箱子足得需要四五百兩銀子，約定的交貨時間就要到了，現下就算是有銀子，也無法從京城運過來了。

  金小小也蹙起了眉頭，臉色也不遑多讓。

  她沉吟了半晌，挑眉看向了福伯，問道：“違約金是多少？”

  “三千兩銀子。”

  聽了福伯的話，金小小猛地瞪大了眼睛，嘴角還不由得微微抽了兩下。

  這麽大一筆銀子，就算是祖孫三代，在濮陽縣過著三代人已是無缺的日子也是足夠的了，況且，這還是違約金，還不包含孫員外購置這批甜白釉的銀兩。

  她緩緩地闔上了雙眼，長歎了一口氣。

  心裏卻沒個完的回響著”三千兩銀子“。

  半晌，金小小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側目瞧了一眼身邊的福伯，這會子，福伯整個人已經呆住了，空洞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一地甜白釉的碎瓷片，這麽一會子功夫，愣是一句話也沒說，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無奈，金小小隻好拍了拍福伯的背，心裏道了一聲：“節哀順變。”

  沒一會子的功夫，隨著孫三前去桌案“真凶”的趙捕頭率先歸來，經過金小小身邊時，他揚了揚下巴，一臉傲嬌的樣子。

  “抓到人了？”金小小蹙眉問。

  趙捕頭勾了勾嘴角，瞥了一眼身後。

  金小小順著他的目光朝著身後看了過去，隻見孫三手裏托著一個黑影，朝著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瞧著那人的身形，應該是個年歲不大的孩童。

  孫三來到了人前，用力地一推那孩童，他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臨近時，借這月光，金小小瞧見了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孩童，滿臉的汙泥，著實瞧不清楚他的容貌模樣。

  “你為什麽要損毀我們的物件兒？”

  福伯臉色雖是難看，但話語依舊是輕聲細語的。

  那孩童抬頭，用惡狠狠的目光瞪了他這邊一眼，但落在金小小的眼中，他的眼神卻並非是衝著福伯，而是……衝著自個兒。

  而且，他的模樣，怎麽看著就這麽眼熟呢？！

  見那孩童仍是不言語，福伯的臉色沉了沉，徐徐俯身，湊到了孩童的身前去瞧，低沉著聲音，又重複了一遍：“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孩童仍是不言語，依舊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他們這邊。

  福伯也倍感疑惑，眨了眨眼睛，皺了皺眉，尋著孩童的目光，朝著自個兒的身後看去。他瞧著今小小和孩童互相對看。

  “金老板，你們可認識得？”

  金小小像是沒有聽見福伯的話似的，依舊凝眸注視著孩童，這下子，讓福伯更加疑惑了。

  孫三是個急脾氣，瞧著都沒有人說話，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孩童的破破爛爛的衣領，怒聲怒氣地咆哮道：“一頓拳頭下去，看你小子還嘴硬不嘴硬！”

  那孩童似乎是不害怕一樣，依舊瞪著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一條充滿了劇毒的蛇，滿是怨毒的凝視著金小小。

  眼瞧著，孫三砂鍋般大的拳頭，就要砸在孩童的臉上時，金小小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開了口：“住手！”

  孫三聽見了金小小的聲音，拳頭倏地停在了半空之中，他趕忙轉頭看向了金小小：“金老板，你認識他？！”

  金小小上前了兩步，從袖兜中抽出了帕子，剛想要往孩童的臉上去擦，卻被他倏然掙開，孫三的力氣極大，又用力把他給拽了回來。

  趁著這個機會，金小小用帕子擦了擦孩童的臉。

  孩童容貌算得上清雋，隻是蠟黃的臉色，枯瘦得可憐，他的雙頰凹陷，眼窩發青，隻是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金小小在看清楚了他的容貌後，臉色變了幾變，她的嘴唇微微顫抖，似是想要說什麽，可是好半晌卻愣是發不出聲音來。

  她的雙瞳微微瑟縮，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人，這還是那個她認識的那個金蛋蛋嗎？

  雖然，他不再是那個白胖白胖的小子，但是，容貌卻還是一樣。

  自打錢氏死後，金小小就再也沒有見過金蛋蛋，她差遣了幾次人去尋，可就是沒有任何的消息。

  她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十裏坡再次見到她的弟弟——金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