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一名身著白蝶穿花大紅比甲的老婦，端的是華貴非常，滿頭的珠翠在淺薄的月光下熠熠生輝。

  婦人的身後，站著一幹的婆子、丫鬟，穿得皆是唐家下人的衣裳。

  婦人不是旁人，自然就是來尋金小小為自個兒的寶貝孫兒報仇的康氏。

  金小小在縣城裏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這位縣令夫人，素來自視過高，看不上濮陽縣中有頭臉的夫人，隻覺得他們商賈出身之人滿身銅臭，李夫人、曹夫人辦的席麵上，也從未見過康氏。

  一個媳婦子是見過康氏的，忙不迭地在金小小的耳畔說：“這位是縣令大人的夫人。”

  金小小微眯著眸子，似是無心地在康氏的身上掃了掃，隨即，她的臉上換上了一副和煦的笑，迎著康氏走了過去。

  她微一欠身，莞爾道：“縣令太太，可是要來我這裏……”

  金小小的話還沒有說完，康氏倏地揮手，朝著金小小的臉上就打了下去。

  好在，金小小反應的及時，隻需微一側身，便躲閃了過去。

  她臉色依舊，緩緩起身，挑眉看向了康氏，哂笑道：“不知道小小做錯了什麽？縣令太太如此大動肝火，話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抬手便要打人？”

  康氏惡狠狠地剜了金小小一眼，冷聲冷氣地說道：“牛糞地裏出來的鄉野丫頭，也配我和說談。”

  金小小黛眉微蹙，稍稍愣了一下，須臾，唇角之上的哂笑，變得愈發濃鬱了起來。

  康氏又道：“你個小賤人，我問你……”

  “小賤人叫誰？！”金小小冷睨了康氏一眼。

  康氏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小賤人叫你。”

  “噗嗤。”

  屋裏的石頭聽出了話裏的門道，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這聲笑，倒是提醒了康氏，她的臉色倏然驟變，兩眼直冒火，怒聲道：“你竟然敢罵我！？”

  “我可沒有罵你。”金小小唇畔含笑，給人一種春風拂麵般的感覺，她不鹹不淡地瞥了康氏一眼，淡淡地說道：“這個年頭，有人撿銀子，有人撿首飾的，還真沒見過有人撿罵的，縣令太太，您說是不是啊？”

  “你……”康氏自知，口舌上討不到什麽好，冷哼了一聲，說道：“爛泥溝子裏的野丫頭，舌頭倒是厲害的緊，我今兒就撕了你的嘴……”

  “縣令太太，什麽事咱們可得說清楚明白了。”金小小臉色倏地冷了下來：“您大晚上來我這裏滋事，也不說清楚個理由，難不成這是受了唐大人的意？還是說，真當整個濮陽縣內隻有你們唐家所得算？！”

  金小小的話，讓康氏愣了一下，可須臾之間，她便回過了神來。

  康氏算不上大戶出身，隻因容顏姣好，才成了唐傑的發妻，這些年來，仰仗著唐傑的寵愛，和唐家在濮陽縣之中的威勢，總覺得高人一等，全然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嗬嗬。”金小小冷笑出聲，揶揄道：“那便有不一樣的說法了。”

  康氏被這麽一說，自是不想將唐傑牽涉進來，她用力地眯了一下眼，沉聲質問道：“有何不一樣。”

  金小小輕扶了扶鬢間步搖的流蘇，饒有興致地望著康氏：“若是受了唐大人之命，那前來緝拿我的，便應該是衙門裏的捕快，若並非如此，那就是縣令太太仰仗著縣令大人的名頭，來我這裏尋釁滋事了。”

  康氏嗔了金小小一眼，冷笑出聲：“嗬！就算是本夫人尋釁滋事，你又能奈我何！？”

  說罷，她一揮手，朝著身後的丫鬟、婆子們吩咐道：“給我狠狠地打！”

  “嗬嗬。”

  金小小忽然笑了，她沒有任何的懼色，反而眼裏有一種抑製不住的喜色，她拉過了一把黃花梨的靠背椅，撩起了裙擺，緩緩地坐了下來。

  斟上了一盞茶，輕輕地啜了一口，擱下了茶盞，冷凝的目光環視康氏身後的丫鬟、婆子，緩緩地開口說道：“縣令太太，你總是要說清楚，為何要來打我吧？”

  “你害我孫兒，本夫人今兒就讓你知道知道厲害！”

  啪啪啪……

  金小小忽然拍起了手來：“縣令太太還真是厲害的緊，就算是縣令大人，來我這裏也不敢如此狂言。”

  說著，她的目光掠過了康氏，看向了她的身後，笑吟吟地說道：“縣令大人，您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

  康氏的身後忽地傳來了唐傑的聲音，她連忙回頭，看向了走進了會所之中的唐傑：“老爺，你不是說不管此事了嗎？”

  唐傑沒好氣地白了康氏一眼，用力地將她拉倒了自個兒的身後，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要是不來，你豈不是要闖下踏天大禍了。”

  說話間，唐傑笑容和煦地看向了金小小，用略帶諂媚的口吻說道：“還請金老板莫要見怪，無知婦人不知道深淺，你不會和她一般見識的吧？”

  金小小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唐傑上了她的當，錯把石頭雇來的馬車，當成了靖康王爺的馬車，認為在自己的身後，還有靖康王爺的支持，這才對自己另眼相待，如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她黛眉微挑，瞥了康氏一眼：“縣令太太的脾氣，還真是大的緊，我的小心髒這會子還碰碰跳個沒完，我明兒要去一趟滄州，還真不知道，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王爺。”

  她似是無心地擺弄著茶盞，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話。

  可是，這一句話傳入了唐傑的耳廓之中，卻如同春雷炸響。

  不待唐傑開口，金小小又道：“王爺臨行前，特意叮囑過，若是在濮陽縣之中有人欺負了我就告訴他，他自會為我出頭的，縣令大人，小女子有一個疑問，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你問，你問。”

  金小小撩起了裙擺，一步一步地朝著唐傑走了過去，笑容滿滿，好似在看一出好戲一般：“不知道，縣令大人的夫人，今日之舉，算不算是在欺負小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