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掌櫃被抬出的時候，滿身滿臉都是血，金小小瞧見了這一幕時，險些昏厥，虧得新店鋪和醫館相距不遠，郎中瞧過後，得知康掌櫃並無生命危險，金小小這才鬆了一口氣。

  隻是，這好端端的鋪子，為什麽會坍塌呢？

  金小小命人回會所，找來了石頭，陪著康掌櫃，自個兒折返回到了新鋪麵。

  她走進了廢墟當中，仔細的檢查了每一塊磚石，從堆砌的程度來看，不應該會出現坍塌的顯現，可位置上……

  金小小將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梁柱上，這個時代，一般用來做梁柱的大多數都是以木頭為材料，她在裝修前特意讓二牛跑了一趟滄州，以八十兩銀子的高價，購置了一批紅酸枝。

  出紫檀木外，便要數這紅酸枝最為結實耐用，若非人為的情況，百八十年內，應不會腐朽。

  她跨過了青石堆，來到了梁柱前，徐徐俯身，仔仔細細地檢查著梁柱的每一處。

  當金小小的目光落在了梁柱底端時，琥珀般的雙瞳，猛然在眼眶之中一縮。

  那梁柱的斷裂之處，竟是整整齊齊被鋸開的，那也就是說，今日災禍，定是人為的了！

  “可有什麽發現？”

  金小小的身後忽地傳來了蕭南弦低沉的聲音。

  她轉身，一雙澄澈而明亮的眸子，此時此刻在陰影之下顯得銳利無比，金小小指向了梁柱的斷裂之處，沉聲說道：“應該是有人視線鋸開了這裏，這幾日工匠們都在二樓粉刷，一旦梁柱無法承受住巨大的壓力，便會頃刻間斷裂。”

  蕭南弦蹙眉，順著金小小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如此整齊的切割麵，若非是鋸開的，也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看樣子，應該是人為的不假了。”

  金小小不置可否地頷了頷首，環視坍塌的現場，臉色愈發沉了幾分。

  蕭南弦輕輕地拍了拍金小小的肩：“我方才看過康掌櫃，好在性命無礙，隻不過，他的腿往後就……”

  他並沒有把話說完，隻見金小小的雙手緊攥成拳，指節因為捏得太過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她口中銀牙緊咬，好半晌愣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是夜，整個會所都彌散在一股子濃鬱的哀傷氣氛當中，康掌櫃年邁膝下無子，為了石頭和二牛，強撐著小酒肆多年，自打金小小接管了以後，康掌櫃也算是樂得清閑，終日閑來無事，遛鳥下棋鬥蛐蛐，可現在卻……

  彩芝最先忍不住哭了起來，石頭在一旁安慰著，但也於事無補。

  金小小看了一眼紅著眼睛的石頭，低聲問道：“康掌櫃現下如何了？”

  被金小小這麽一問，石頭一下子繃不住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

  石頭抽了抽被子，啜泣道：“腿骨斷了，郎中說以後就算是痊愈了，隻怕也會落得殘疾。”

  金小小從賬房上拿出了一百兩銀子，遞給了石頭：“這裏有些銀子，你先拿上給康掌櫃做醫藥費，若是不夠用，盡管到賬房來支取。”

  石頭愣了一下，隨即，從金小小的手裏接過了銀子。

  他有點不敢相信，哪家的老板會如金小小這般，若是碰見了此事，若不是置之不理，就是給幾兩銀子打發了了事，可她卻拿出了這麽大一筆銀子，別說是給康掌櫃做醫藥費所用，就算是養老也是夠了。

  石頭頗為感激，代替康掌櫃謝過了金小小，心裏頭暗暗發誓：將來無論如何，都要一門心思追隨金小小。

  金小小看這一個個淚眼婆娑的樣子，輕輕地揮了揮手，緩緩啟唇，聲音略微沙啞地說道：“你們早些去休息，明兒還要顧會所，又要照顧老掌櫃的，若是身子都誇了，咱們這場仗可就徹徹底底的輸了！”

  要打仗？！

  彩芝、石頭和二牛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金小小看。

  金小小又道：”我已查明，此事並未意外，而是人為，能行如此之事的人，在濮陽縣之中隻怕也就隻有他了！“

  彩芝顫抖著雙唇，說道：“小小姐，你是說唐縣令？！”

  金小小頷了頷首：“往後的日子隻怕會更加難過，你們出門子時，可要多加小心，莫要著了旁人的道。”

  “我們知道了。”

  三人異口同聲的應答，隨後就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

  這一夜，金小小難以入眠，隻覺得頭疼難忍，她穿上了繡鞋，走到了房內的圓桌前，拿起了茶壺一口灌了一整杯，卻仍是覺得口渴難耐。

  蕭南弦聽見了響動，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頎長的眉頭微蹙，目光之中滿含關切地望著金小小的背影。

  他見金小小擱下了茶盞，削薄的雙唇微啟，聲音輕柔地問道：“可是再想康掌櫃之事？難以入睡了？”

  金小小轉過了身子，掌了燭火：“可是吵到你了？”

  蕭南弦起身，緩步走到了金小小的麵前，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你若不將自己的身子照顧好，可要如何和唐傑鬥下去？”

  聽著蕭南弦的話，金小小的心頭似是蕩起了一絲絲的漣漪。

  他並沒有說此事交於他來處理，而是說要讓她來麵對，心裏多少有些煩亂，強忍著情緒，金小小緩緩地開了口：“可是又要走？”

  蕭南弦苦笑著點了點頭：“明日一早，我要去一趟滄州。”

  “你要去滄州！？“

  聞言，金小小的心咯噔一下，上一次，靖康王在濮陽縣遇刺，便和蕭南弦有關係，而現如今，靖康王回了封地滄州，蕭南弦也要前往……

  她緊了緊蹙起的眉頭，沉聲說道：“非去不可嗎？”

  蕭南弦點點頭，卻並沒有說話。

  “唉！”金小小輕歎了一口氣，道了一個哀怨口：“若是非去不可的話，切記，你現在也並非是自個兒一個人了，你還有妻子，還有孩子，可要為我們想想。”

  “我知道的。”蕭南弦把她攬在了懷中，輕輕地在金小小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這個小女人著實太過懂事，從不過問自己每每離開後，要去做什麽，隻是那一雙眸子充滿了關心和依戀。

  “小小，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