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聲如洪鍾，極為嘹亮，縣衙外本就拒絕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群，外加上，遊走的行人和商鋪、小販，駐足、聚攏，一個個朝著縣衙外的衙役們指指點點的。

  濮陽縣山高皇帝遠，縣令唐傑就算得上個土皇帝，除了家族中出了高官的孫家外，無人敢與之抗衡，縣衙裏的衙役們，心照不宣地成為了唐家的大手，城中不少人家人都對此深惡痛絕。

  今兒有人出了頭，這個熱鬧不看白不看。

  金小小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樣子，揚起了頭，慷慨的模樣像是英勇赴死的烈士。

  “這是咋回事？！”

  一個中年男子身穿靛藍色交襟方領，頭戴四方小帽，手搖折扇，一步三晃悠地從縣衙門裏頭走了出來。

  他麵白有須，嘴邊有一顆小指甲蓋大小的黑痣，上麵還有一撮黑毛。

  瞧著模樣，金小小不用猜也知道，這個人定是縣太爺的狗頭師爺了。

  張師爺瞥了一眼金小小，朝著身邊的衙役努了努嘴：“縣令大人才剛睡午覺，你們也忒不小心了，趕緊把人弄走。”

  “不是……這……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剛剛不是……不是這樣的啊！”

  打擾了縣令大人睡午覺，那這件事情可就鬧大了。

  張師爺照著衙役的*踢了一腳，轉瞬間，那張猥瑣的臉上堆起了人畜無害的笑容：“小姑娘，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啊？”

  金小小抬起了眼眸，那張天真的娃娃臉上，露出了一抹比這個狗頭師爺還人畜無害的微笑，她用力地頓了頓首，說道：“我當然知道，這裏是縣衙。”

  張師爺問道：“既然你知道這裏是縣衙，你又為什麽敲鳴冤鼓呢？”

  金小小很想給他個白眼，這不是廢話嘛，要不是縣衙，她敲個屁鳴冤鼓呢！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嘴上卻並沒有這麽說，她嘟起了櫻花般的小嘴，蹙起了黛眉，一雙澄澈明亮的眼睛，一瞬間泛起了一抹晶瑩的水色，她眼瞧著就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

  如此可愛，如此天真的小女孩，試問，誰又能夠下得去手呢。

  金小小輕輕地抽了抽鼻子，故作可憐，聲音帶著輕微的哭腔，抬手指向了衙役，忍屈含悲地說道：“他們搶了我伯父給我的銀子。”

  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關係，這個時候不用什麽時候用。

  金小小隻提到了自己的伯父，可又沒有說是誰，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她剛剛在隨著這些衙役們來縣衙的時候，曾經和孫月兒說過一句話……她隻需要讓孫員外露個麵，其他的什麽都不用說，也不用幫自己出頭，這就已經足夠了。

  “伯父？”張師爺聽出了金小小話語中的門道，不由得微微蹙眉，對金小小問道：“你伯父是誰啊？”

  金小小閉嘴不言，這個時候自然會有人幫她說話的。

  張師爺見金小小不說話了，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站了起來，走到了衙役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她伯父是誰？”

  衙役搖了搖頭，隨即，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忙不迭地在張師爺的耳邊說：“剛剛抓她來的時候，我瞧見了孫夫人、孫小姐和徐家小姐在，她還稱呼孫小姐為姐姐。”

  聽見了衙役的話，張師爺險些一口老血噴了出來，他用手中折扇在自己的額頭上用力地敲了一下：“壞了！”隨即，他用手裏的折扇指著衙役，怒聲道：“你們可能闖禍了！”

  張師爺連忙轉身，朝著衙門裏狂奔，跑了幾步，又跑了回來，親自扶著金小小站了起來，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嘴的黃牙：“這個……那個……小姑娘，你裏麵請。”

  金小小撣了撣身上的灰，挺直了腰板，隨著張師爺走進了縣衙之中。

  狗頭師爺畢竟是狗頭師爺，金小小都有點佩服這位師爺。

  隻是從自己和衙役的三兩句話中，就能尋到其中門路，看來也不是尋常人物，張師爺跑到了縣太爺唐傑的身邊，俯身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麽，隨即，金小小就瞧見了縣太爺的臉色驟然一變，噌地一下子竄起了老高。

  唐傑快步上前，親自指揮衙役給金小小看座。

  但是，金小小卻並沒有坐下來，而是撩起了裙擺，想要對縣太爺下跪。

  唐傑連忙扶住了金小小，諂媚地笑了笑，說道：“姑娘，你看這……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態度決定一切，唐傑的態度軟了下來，那金小小可就得強硬起來了。

  她心頭一動，臉色一沉，眉梢一挑，冷然道：“誤會？！我怎麽不覺得這是誤會啊？”

  唐傑笑的牽強：“姑娘，都是自己人，不如咱們把話說清楚了。”

  “好啊。”金小小微微頷首：“那咱們就把話說清楚明白嘍。”

  她說著，指了指矗立一旁的衙役，沉聲說道：“這位官差，剛剛去我的鋪子抓人，說完開設店鋪的手續不全，還要砸了我的鋪子，我便要和他來縣衙對峙，臨走前，我還瞧見了他從我的櫃台上順走了二十兩銀子，縣令大人，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在她的身上找找，是不是有刻著“孫家”印記的銀子。”

  她特意將孫家兩個字說得極重，似乎是特意說給唐傑聽的。

  唐傑皺著眉頭，臉上縱橫溝壑的褶子，像極了一朵菊花，他環視一圈，果不其然，在縣衙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之中，瞧見了孫員外。

  他心裏咯噔一下，這下子怕是完了，隻需要孫員外一句話，他的縣令怕是就要做到頭了，沉吟了半晌，唐傑在心裏用最快的速度分析利弊，轉身對張師爺吩咐道：“搜他的身！”

  一錠五兩的銀子，底部刻著一個“孫”字。

  唐傑皺了皺眉，瞧了瞧這錠銀子，方才金小小所說是二十兩銀子，可衙役的身上卻隻有五兩……

  唐傑是隻老狐狸，眼珠子轉了轉，從自個兒的身上拿出了個荷包，湊齊了二十兩銀子，遞給了金小小，諂媚道：“姑娘，你瞧瞧，可是這些銀子？”

  金小小有點想笑，在手中掂了掂銀子的重量，微微頷首，莞爾道：“沒錯了，就是這些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