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滿心歡喜地離開，金小小鬆了一口氣。

  到底還是自己的這一手好用，錢氏的臉皮厚如城牆，瞧見了金小小攀上了孫家這棵大樹，又怎麽會撒手，她恨不能狠狠地扒下一層皮才好。

  自打下午孫月兒離開後，金小小就猜測錢氏還會找上門來，便尋思了這套說辭來打發錢氏。

  二牛聽金小小叫那婦人“娘”，頓時萎靡不振。

  金小小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寬慰道：“別往心裏去，下次再瞧見了她，直接給我捆上扔柴房裏頭。”

  聽了金小小的話，二牛這才緩和了幾分。

  濮陽縣的夜市極是熱鬧，長街如龍，叫賣聲、吆喝聲不斷，麵具、糖人、冰糖葫蘆、穿戴首飾，還有不少賣娃的。

  瘦骨嶙峋的男孩、女兒頭上插著草標，身上掛著牌子，明碼標價。古代講究勞動力，家裏頭拚著兒子生，勞苦民眾家的女兒若是生得多了，結局隻有那麽兩樣，要麽尋戶人家換些嫁妝，要麽就賣掉換銀子。

  金小小此行的目的，便是尋兩個聰明伶俐的丫頭。

  夜市的一頭，擠了不少人，隔著大老遠便能聽見不少女孩的哭聲。

  金小小帶著二牛走了過去，便有人拉著自家閨女湊了過來：“姑娘，您瞧瞧我家姑娘如何？我家這丫頭能幹活，你買回去做個使喚丫頭。”

  她瞧了瞧那女孩，年約十一二的樣子，臉色衰敗，頭發枯黃，骨瘦如柴，全然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唉！金小小心中哀歎了一聲。

  這個時代的女孩可真悲哀。

  若非她的銀子不夠的話，她定是要把這些女孩們全都買下來。

  至少，有自己一口吃的，也不會餓著她們。

  隻是現在，她囊中羞澀，還需尋個聰明伶俐的丫頭才是，她尋了半晌，仍是沒有可心的，本以為今兒算是找不到了，沒曾想，遇見了拉著女兒往勾欄子裏衝的。

  女孩扒著門口的一顆歪脖子樹，哭著喊著不進去，圍繞著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女孩她爹也不嫌丟人，使勁地扯著女孩的衣裳。

  嘴裏還破落話不斷：“你個死丫頭，你今兒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若是能賣個好價錢，我也沒白生你養你一場。”

  “爹，我求求你，別把我賣到這裏去，我一定好好賺錢，好好孝敬你。”

  金小小擠過了人群，瞧著這對父女。

  女孩生得極好，濃眉大眼*唇，隻是，膚色卻是蠟黃的，身形也瘦削的緊，眼瞧著，她的幹枯的小手就要抓不住樹幹，他爹猛然使勁兒，一個趔趄把女孩拽了下來。

  女孩跪在地上，緊緊地抱著他爹爹的腿，苦苦哀求道：“爹爹，我求您，人都說這勾欄子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女兒、女兒……”

  “啪！”

  他爹猛地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女孩的臉上，鮮血瞬間沿著女孩的嘴角滑落下來，她捂住自己的臉，哭得楚楚可憐。

  相對於那些賣女兒的，這個女孩更加可憐。

  至少，那些父親還希望給女兒尋一戶好人家謀個營生，也不至於餓肚子，可這位卻……

  金小小隻覺得惡心的緊，瞧著被父親拳打腳踢的女孩，動了惻隱之心，連忙吩咐二牛拉住了女孩她爹。

  “你他媽是誰啊！？”男人頗是不悅，想要掙開二牛，可卻沒有那個力氣。

  二牛暗暗使了勁兒，恨不能把他胳膊掰下來。

  金小小緩步上前，把女孩扶了起來，抽出了帕子給女孩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柔聲問道：“你還好吧？”

  女孩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眼淚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而下。

  金小小幫她理了理淩亂的衣裳，又挽起了女孩散落的頭發。

  女孩的頭發生的極好，又濃又密，金小小給她挽了髻，還拿出了自個兒剛剛買的簪子，簪住了女孩的發髻。

  她這才轉頭看向了女孩她爹，臉色倏地冷了下來，好似堆起了一層又一層的寒霜。

  那男人瞧著金小小欲要吃人的眼神，不禁露了怯，吞了一口唾沫想要遁逃，可卻被二牛死死地鉗住，動彈不得。

  金小小在男人的麵前駐足，冷然道：“你可是要賣女兒？”

  男人點點頭。

  金小小又道：“多少銀子？”

  “十五兩。”

  金小小事先在縣城裏詢問過價格，尋常家賣女兒了，也不是十兩銀子而已，男人認為金小小是打抱不平的，當即哄抬了價格。

  “籍契可帶了？”

  男人一聽金小小的話，覺得有門道，用力地掙了掙，嘖聲道：“放開我。”

  金小小對二牛使了個眼色，二牛鬆開了男人。

  他從懷裏掏出了女孩的籍契，展開來給金小小瞧。

  金小小拿出了荷包，掂量了十五兩銀子，扔在了地上，動作飛快的從男人的手上奪過了女孩的籍契：“打今兒開始，她便是我的人了，此生與你無關了。”

  她說完，轉身麵向女孩，微笑著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也不利索：“我、我、我沒、沒有名字，家裏頭孩子多，就按順序混叫的，家裏人都加我大丫。”

  金小小心裏發苦，這就是封建社會的悲哀。

  女孩沒有地位也就算是，竟連個名字都沒有。

  她輕歎了一口氣，盡量平息著心裏的怒火，不去打大丫她爹，半晌，她穩了情緒，像是個溫柔的大姐姐，輕輕地揉了揉女孩的頭。

  “從今天開始，你要好好活下去，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要讓那些不拿你當人的人瞧瞧。”

  金小小的話是說給大丫聽的，也是說給自己的聽的。

  倘若，不是她意外穿越，這具身體的主人，早就被錢氏那黑心腸的毒婦給害死了。

  大丫啜泣著，好半晌，她才用力地點了點頭。

  金小小微微一笑，說道：“大丫也不算是個名字，往後你就叫彩芝，芝蘭玉樹的芝。”

  女孩眨了眨綴著頎長睫毛的大眼睛，她雖然聽不懂金小小所的是什麽意思，但是，她卻給了她名字，也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