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別人？這……這不太可能吧？”張漢青問道。

  “你注意，我們在這裏抓到的這些養章魚的人表現得跟我們差不多，相當開明。可是我從水星上帶回來的那個丫頭，雪鬆，這個家夥和這些人表現出來的脾性完全不一樣，我觀察這個醜丫頭很久了，她表現得有點像過去那種用針紮小人的巫婆，你知道那種感覺吧？我怕她還比怕這些地球人更多一點，而這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她的同夥比她狠得多。你知道我在水星有什麽發現嗎？你猜猜。”

  “這怎麽猜……我都不知道你去幹什麽，那時候我還沒上繁星號。”

  “稱坨和珍妮楊也不太知道，我把他們支走了。我現在告訴你們，你們可別慌，本來我準備把人收拾掉再告訴你們的，不過看來輪不到我收拾那些人了。在水星的聚變爐附近發生了強烈的磁層擾動，這是什麽意思呢？有人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想擊穿水星那個聚變爐的磁場外殼，讓聚變爐爆炸。這個聚變爐的能量雖然不如火星上的聚變爐強勁，可是如果它爆炸的話會馬上讓水星加速崩壞，有一部分水星會掉進太陽，另一部分水星碎片會在太陽的引力彈射下飛向外太空，相當於太陽係又要經曆一次大構造活動，火星會第一個倒黴，它太弱了，禁不住水星碎片的轟擊……”

  “不可能……太可怕了……他們怎麽可能擊穿聚變爐的磁場呢？”

  “是吧，周立民本來也覺得不可能，水星聚變爐上那個磁殼被人扯得亂七八糟的，好在沒扯破，所以我已經給火星打了報告，從火星上派人來把那個聚變爐保護起來了。這隻是一次陰謀失敗，下一波攻擊一定還會來，我覺得吧，比起偷幾個登陸艇來這個才是他們的真正圖謀，偷登陸艇去搶那個小婊……呃，搶那個姑娘不過是順便做好事罷了，這件事裏最少有兩波人，就是偷登陸艇和攻擊火星飛船的這些人，他們根本不是一路的，恰巧合作罷了。我們抓的這些人相對溫和，他們不過是養養章魚，倒黴碰見我們而已，而那些炸聚變爐的才是真狠人，水星一崩開全內太陽係都要倒大黴，外太陽係倒小黴，就這，這幫人還是跑去試了——這才是典型的地球人風格，哪怕就是同歸於盡也非把你毀滅掉不可……”

  “聽得我直冒冷汗……”張漢青說道。

  “別那麽沒出息，如果我們火星人就該被這樣毀滅那他們的圖謀就該得逞了，所以使壞也有天時地利人和，不是每次都管用，這不就被我發現了嗎？咱們抓到的人和這些人牽扯很深，所以這一趟我必須得跑，但還得加個保險，如果我暫時回不來必須得在繁星號上留一些能和這種力量抗衡的人，所以，稱坨，你得留下。老張，你的那個磁場外殼還得趕快做，我覺得這種外殼可能就是我們將來打贏這場戰爭的最有力的武器！”

  “沒那麽簡單的，要做一個這種強磁場外殼，哪怕就是火星政府全力支持，原材料也足夠，我們加班加點沒日沒夜地幹也要一年多才能做一個，我現在這個花了七八年的時間……等等，我問你，水星上的事你全盤告訴火星政府了嗎？”

  “沒有，沒必要，我一說卡仙蛋就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她已經派了兩艘殲擊艦飛往水星，現在那個聚變爐相當於是被我們接管了。她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問題，她隻知道從今往後這個聚變爐得由火星過來的人看起來了。”

  “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呢？”珍妮楊忍不住問道。

  “咱們出來混的人都是報喜不報憂，你連這個基本道理都不懂嗎？如果告訴他們管用我早就說了，沒什麽用白擔心不是嗎？本來我是準備把這些人找到全幹掉以後再說的，可這不是輪不上了嗎？一步步逼得人連個喘氣的時間都沒有。我告訴你們幾個是因為你們的頭都挺鐵，除了老張，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嚐試裸飛，你有強磁場外殼，要飛你戴著它飛——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幾個都可以超限速飛行，那麽這就又回到我起初想談的那個話題了：到底是哪種人才可以夠得上意誌堅挺呢？至於水星上的事和地球人，你們知道就行，別四處亂說，交給老子來處理就好了。”

  “我真不知道你這人是大嘴亂說還是什麽都憋在心裏……”珍妮楊這時忍不住說道。

  “沒緊要的事就隨便說，緊要的事就憋著，這點都辦不到我還能做個船長嗎？說正事吧，你說咱們這些人有什麽共同點呢？我，你，稱坨，舒司令，這些人一定都能超速飛行，我雖然知道，但其實我說不太上來，咱們總不能隻靠感覺就把人扔進去飛吧？”

  “會不會是……”珍妮楊結巴起來了。

  “你隨便說，反正不過是探討而已。”

  “會不會是……要有點傻才能禁得住意識波動？我……我想起你讓陳談下去地球海裏的時候說的一句話，反正他夠傻了，再打也不會更傻……”

  “我隻是滿嘴開火車，這個事吧，主要是稱坨也不傻啊，看著悶不吭氣，心裏相當……咦！我發現一個事，會不會是那種‘聰明的傻’，你懂嗎？大智若愚的那種感覺，有時候表現得跟平常人不太一樣，很多時候……怎麽說呢，就是那種經曆了很多故事但還能保持自己做人的基本格調的那種傻，看明白了什麽要緊什麽不要緊，能專注於自我的那種傻……我還是打比方吧，就拿舒司令來講吧，他這個人人品有點問題，心理上有點變態，喜歡打仗喜歡折磨人，但是他特別明白自己是個什麽人能做什麽事，從來不胡思亂想那些有的沒的東西，已經成長成了一個極其穩定的人，他比我的意誌素質好得多……”

  “所以這不是個聰明不聰明的問題，而是個傻不傻的問題？”張漢青愣了。

  “你可說對了，人的聰明程度都差不多，你注意，那些身體上智力上或者精神上有缺陷的人特別容易在某一件事上有所成就，梵高是半個瘋子，貝多芬是個聾子，希特勒很可能是個雙性戀——我覺得這也是一種缺陷，倒不是說希特勒是個好人，而是說他那麽變態還能成功很可能跟他的缺陷有關係。就是說，如果以一個平常人的視角來看的話，好像是我們要做成什麽事必須得有那種失去一些東西的心理準備，這又回到倫理上來了。這不太好打比方，我還是拿我自己說事吧，有一段時間有個姑娘跑來騙我，我知道她是來騙我的，但是我太無聊了，被人騙一騙也行，所以我就表現出一種失智。注意，失智和反智可不一樣，失智是我有那個智慧但是我故意不使用它，反智是完全沒有那個智慧單純地就是一個白癡，反智的人智力連貓狗都不如，這二者的區別你們得知道。然後，我被那個姑娘忽悠了一些時間、積分和精力，但是我的失智有個度，過了這個度我就無法容忍了，所以我沒有傻多長時間——注意，關鍵點來了，如果一般人被人家這麽耍了而且他特別有能力，那麽他就會惱羞成怒伺機報複，我對這個事的認知一直很清楚，我倒也比劃了一下想報複她一手來著，但是到了地方還是幹不出來——因為失智這件事我是從頭到尾都知道的，我挺為自己委屈的，因為我覺得我是一個相當好的人，不應該被這樣對待，但最終這並不是別人的錯，這是我自己的錯，我想體驗虛假的愛情，我就得付出自己的積分和真心，對，不公平，但是世界哪有那麽公平的事，也許我就是方方麵麵不值當一份真心，因此上我對自己相當失望，但也不會去賴別人，更不會賴這個世界——我對人還能保持客觀的態度，別人好與不好他們都是客觀存在的，你沒法去替另一個人、另一段感情、另一顆星球判斷這個人是好還是壞，是善還是惡，那需要暗流推動，如果這個姑娘就是人間敗類，那麽我向她的家人舉起粒子炮的時候我就應該毫不猶豫地開炮把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但是我做不出來，那麽人家就不算全錯，不就是傷了你的心嗎？你的心又不是宇宙裏最珍貴最需要保護的東西……懂了嗎？就是說有時候我也挺傻的，但是我要傻得明白，我覺得這一點上我們幾個可能是頻率差不多——你必須得有聰明地去傻的能力才能意誌堅強，建設新漢唐的那些軍人難道不知道衝上去就是槍林彈雨很可能要犧牲嗎？他們知道，但他們更知道唯有自己的犧牲才能換來民族的獨立和國家的複興，所以再危險他也要衝上去，很可能就是這種看上去有點傻的人才能在超速飛行中保持頭腦清醒，而我們火星上的文明太富足，把這種傻都化成個人主義式的絕對的聰明了，所以連幾個像樣的能超高速飛行的人都找不出來……”

  “所以……居然是聰明反而被傻超越……”張漢青忍不住歎了口氣。

  “它原本應該是此消彼長的，一部分人聰明一部分人傻，文明就是在聰明和傻之間來回流轉，太聰明和太傻都會發生大問題，一個文明太傻比如瑪雅人，它就要被消滅。同樣，一個文明太聰明比如熱核以前的地球，它自己從內部就崩潰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火星太聰明了，就得靠一些傻人把它穩定住，我看我們就是這幫傻人，繁星號就是傻人的淵藪，這麽說的話我們船上的人多少都帶點傻，誰會一拍腦門放棄火星的優越生活跑到太空裏去送死呢？當然，那些跑來蹭分的就不說了。那麽這個事可以出結論了，必須得有一顆赤子之心才能高速飛行，這個東西就比較具象化了，稱坨，我去歐羅巴這段時間你就找一些傻一點的人組個小隊開始弄吧——這事有意思，傻瓜小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