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家就在鎮上一小巷子裏，倒也是近的很。

  跟著陳四，半柱香不到就已經到了他家。

  隔著一堵門，周枳聞到了淡淡的藥香味，微微泛苦的空氣，大抵是因為陳四爹生病了的緣故。

  “我爹咳嗽已經有一個月之久了，因為被陳老那庸醫耽擱的，我爹的咳嗽之狀也是更為嚴重。現在渾身無力，就唱癱在床上了。”一邊解釋，陳四一邊給周枳開了門。

  打開了門，院子中的藥味更是明顯。

  一路走，那苦澀的味道也是愈加的濃重。

  “咳咳、咳咳——”一道年邁的咳嗽聲從虛掩的房門裏傳了出來。

  咳了一聲，似是給他開了頭般，接下來此起彼伏的咳著。隻是陳四的爹現在沒什麽力氣，聽上去，就連那咳嗽聲也是軟綿無力。

  陳四一聽到這咳嗽聲就極了，腳上的步速也快了幾分，直接衝上前，推開了那道房門。

  “爹，你喝口水緩緩！”陳四忙不迭的端起一旁的碗，到了半杯水服侍著他爹喝下。而後又拿起一塊小絹子替他揩了揩嘴角的汙穢物。

  陳四的爹從那陣猛烈的咳嗽中緩過神，也看到了跟著陳四進門的周枳。

  看著眼前陌生的小丫頭，他爹指了指，開口問道：“這是？”

  陳四介紹道：“這是我請來的大夫，聽說厲害著哩，就連縣令患上的怪病，也是她幫忙治好的。”

  看向周枳的眼神閃了閃，隻是陳四他爹眼中沒有半分不屑與嘲諷，有的隻是佩服。

  “真厲害，年紀這麽小就當上了大夫，以後還大有可為啊！”陳四爹悶著嗓子說道，似是在壓著喉嚨口的一股癢意講話。

  周枳也是朝著他甚是溫和乖巧的笑了笑。

  將周枳帶向一旁，陳四壓低了聲音說道：“那承德堂的人說，我爹這是肺癆，沒有多久了！”

  這話說著的時候，陳四也是相當忌憚他爹會聽到。畢竟在他爹那兒，陳四都隻是在說咳嗽加重了而已。

  陳四不想看到他爹鬱鬱寡歡過完最後的時間，不想他擔心憂慮，便一口瞞了下來。

  周枳點點頭，看向病榻上的陳四爹，他正咳嗽著，偶會咳出痰。周枳也注意到，有時那痰中會夾雜著血絲。這是什麽病症，還真的不太好說。

  畢竟肺癆會有這樣的症狀，肺腎陰虛也會同樣如此。

  “在你爹去找陳老之前，是不是便已經咳嗽有段時間了。”

  陳四點點頭，似是有些意外周枳竟然會問他這個。

  陳四說道：“不錯，那時候以為小咳嗽會自己痊愈，我們便也沒管，隻是見他咳了有大半個月都不見好轉，還加重了，這才帶他去了仁匯堂。”

  “我爹偶會咳痰，痰中帶血。睡覺的時候，容易盜汗，睡著了醒來身上就是一身汗。”

  周枳還未繼續問話，陳四將所知道的情況全都一五一十告訴了周枳，這倒也省的周枳問了。

  陳四這樣的大個子，魁梧壯實的跟頭牛似的，一般人瞧見了，準以為他不是個好的。隻是現在瞧來，這陳四倒是比有些人更有孝心。

  想到這，周枳不免又多看了陳四一眼，而後才去到病榻旁。

  隻是還未待她走進，病榻上的陳四他爹就說話了，“小丫頭，你快離我遠些，我這老頭子身上的病氣重，可別傳給了你。”

  說罷，陳四他爹又是一陣咳嗽。

  低低的“哐哐哐”聲，聽上去有幾分的空洞感。

  周枳笑著搖搖頭，說道：“你別擔心，我是大夫，雖說現在不是百毒不侵，體質也是異於常人，若不然怎麽替大家夥兒看病呢！”

  一邊說著，周枳也在一邊觀察著他的狀態。

  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兩頰上深深的往裏凹陷，看上去，就像是一副行走的骨頭。

  “大爺，你張嘴，我看看你這舌苔。”周枳說道。

  他爹也甚是配合。

  舌紅少苔。周枳暗暗記在心裏。

  而後又兩指輕搭於他的手腕處，為他把脈。

  這時候，病榻上陳四他爹也是緊張極了，為了不影響周枳，愣是憋住想要咳嗽的欲望，反倒是將他那張臉憋的通紅一片。

  而現在，一旁陳四心裏頭的緊張感也壓根不比他少，兩隻手忽而放在身前，忽而又放在身後，一副站立不安的模樣，也不敢走動，怕影響了周枳的診斷。

  脈象以細數為主，這也恰恰是陰虛的表現。

  周枳又摸了摸他的手心、腳心、心口的位置，俱是熱烘烘的，陰虛生內熱。

  久病咳喘，肺腎一向都是母子關係，肺虛殃及腎髒，耗傷腎氣，導致腎氣變虛變衰弱，氣不歸元引起腎不納氣，這邊導致了腎虛咳嗽。呼多吸少，氣不得續，動則喘甚。

  至於腎陰虛，還未上年紀的人得此症較多，恐怕當初也是因為如此，陳老便沒有往這方麵考慮。

  隻是周枳現在看著他的脈象與他的症狀，表現出來則是腎陰虛。

  看到周枳眉眼間漸漸浮現起一絲清明，陳四也忍不住了。逮著她就想問，隻是想到了什麽，陳四沒有直接問出口。

  陳四抬手，想要將周枳招呼到一旁再問，隻是周枳卻是朝他笑著搖搖頭。

  她知道陳四的意思，大抵也是怕最後整治出來的結果還是像承德堂說的那般肺癆將死，這個事實會驚到他爹，所以不想當著他爹的麵議論病情。

  看到周枳的表情與動作，陳四抬起的手有幾分僵硬。他不確定周枳這是何種意思，笑著，似是喜訊，隻是她這搖頭，是無救了？

  一時之間，陳四也參解不透周枳的意思，臉上的表情也漸漸僵硬了下來，眼神也漸漸黯淡了。

  就在這是，周枳開口說道：“若我沒有診斷錯，老大爺你這是腎陰虛咳嗽，因為咳嗽時間拖的久了，累及腎髒，導致腎氣不固。不用太擔心，喝點藥就成了！”

  陳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臉上的喜色卻是先露了出來。

  “多謝你了，真是我們鎮上的小神醫啊，陳四你跟著她去抓藥吧！等老頭子我的病痊愈了，一定登門道謝！”陳四他爹說道。

  陳四他爹臉上也是滿滿的喜色，現在，就連身上的生氣也多了幾分。

  陳四自然也是，這大概是這些天來，陳四聽到得最好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