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婆子在外頭，孟婆子在裏頭。

  隔著這不算近的距離，孟婆子就這樣隔空朝著她喊話。一字一句，也甚是清晰的傳到了劉婆子的耳朵裏。

  劉婆子一皺眉，儼然沒有想到孟婆子會這般不要臉，竟能說出這般厚顏無恥的話。先前與孟婆子沒有什麽交集，對於孟婆子的粗蠻也隻是略有耳聞，現在看來，還真的是百聞不如一見。

  心裏也是氣憤極了，隻是想到家裏的孫子，劉婆子還是忍住了心頭的這口惡氣。

  朝著裏頭亮著燈的那間，孫婆子喊道：“孟婆子，我就借你們家周枳片刻，也不會將她怎麽的，明兒個該給的診金，我也是一兩都不會少！”

  如果是以往，聽到這診金的份上，孟婆子都會忙不迭的應和下來。隻是今兒個不同，孟婆子現在腿被燙傷了，也正是需要周枳的時候。

  周友巧在一旁，忙開口道：“娘，你現在的腿還傷著，可不能耽誤了醫治啊！銀兩畢竟是身外之物，若是你這兩條腿落下了病根，這可應當如何是好！”

  周友巧的話，儼然也是給了孟婆子拒絕的理由。

  她的話音剛落下，孟婆子就扭頭，朝著外頭吼道：“回去吧劉婆子，也不是我孟婆子沒有仁義，隻是你這婆子實在是不懂得禮數，也沒有誠心！”

  “我們家周枳畢竟也是仁匯堂的人，怎麽能你說去看看就去看看？識相的，按照我之前說的話，好魚好肉伺候著送上門來，若不然，休想我家周枳去幫你孫子看病！”

  孟婆子的聲音甚是冷漠，言語逼仄，還有一種甚是無理的味道藏匿於其中。

  她這番話，不僅僅是打發劉婆子，更是打了劉婆子的臉，著實沒留任何的情麵。

  “驪山村若說誰最為蠻不講理，孟婆子稱第二，那就沒人敢稱第一！外頭說的那些話，果真不假！你這婆子心腸黑的，就等著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吧！”劉婆子現在也是羞憤極了。

  朝著那間房間，劉婆子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後，就甩袖離開了。

  孟婆子也甚是氣憤，“這劉婆子，我與她素來也沒什麽恩怨，現在嘴巴竟然這般惡毒！我看她啊，時候去了下麵，第一遭就必定是得被拔了舌頭的！等我這雙腿好了，看我不去撕爛了她的嘴，讓她嘚瑟！”

  現在，孟婆子還覺得自個兒是受害者，壓根沒有領悟到她之前說的話有多惡心！

  人貴有自知之明，很明顯，這個孟婆子，沒有做人的資格！

  周枳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孟婆子，又看了一眼周友巧。現在她自然是不能離開的，若是稍稍離開會兒孟婆子的視線，她身旁的周友巧，指不定就將“不肖”這頂帽子扣下來了。

  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周枳甚是都能夠想象到，孟婆子會怎麽罵她！

  周友貴將那水缸連拖帶拽的，可算是挪到了孟婆子的房間內。

  原本便甚是狹窄的房間內，現在多了一隻水缸，更是顯得擁擠不堪。特別是現在還一圈人圍著，更是小的不行。

  周橙被擠在了外圈，往外挪動了兩下腳步，孟婆子一個眼刀子就使了過去。

  朝著周橙的方向，孟婆子就叫囂起來，“怎麽的周橙，現在我腿又壞了，你就是這樣的態度，頭都不回一下不想看我這老婆子？我跟你說，我還沒死呢，我還活著的一天，你就給我當心著些！”

  周橙也不知道她怎麽又招惹到了孟婆子，下意識的解釋道：“奶，我沒有，我……”

  現在的孟婆子，完全就是不可理喻極了，又怎麽會聽周橙的解釋。

  手一揮，壓根就不想聽周枳說話。

  孟婆子閉著眼睛，說道：“待我的腿好了，你這賤蹄子給我當心著些！我是腿傷了，不是眼睛傷了，更不是腦子傷了，你以為你那點小心思我能不明白！”

  周橙：“……”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腿被燙傷的孟婆子，經由周友巧的挑撥，現在也是敏感極了。不僅如此，也甚是暴躁易怒。

  周枳指揮著周友貴將水缸放在孟婆子的麵前，又指揮著他與周友巧，將孟婆子的腿托著放入水缸中。

  周友巧撇了撇嘴，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回被小丫頭指手畫腳。不滿的神色表現在臉上，隻是她低著頭，那點不樂意也是隱在黑暗中，孟婆子看不見。

  孟婆子的腿被燙的相當嚴重，小腿上一個一個水泡鼓著，有些水泡破了，留著有些黃有些粘稠的液體。

  雖說這樣的結局，也是周友巧一手設定的，隻是這般近距離接觸，周友巧的手都止不住的在顫抖。不過並不是因為愧疚，也不是因為心虛，而是因為惡心。

  按照周枳的指揮，周友巧將孟婆子的腿緩緩浸入水中。

  原本小腿上還滿是火辣辣的感覺，現在浸入涼水中，那種火辣的感覺舒緩了不少，孟婆子皺起的眉頭這才鬆開了些許。

  “娘，可仔細著些，當心著涼！”

  “喝口熱茶吧，去去身上的寒氣。寒從腳入，周枳這丫頭想的是什麽損招！”

  “娘，你泡的時間不短了，還是起來吧！”

  ……

  周友巧適時的在一旁噓寒問暖，有意無意的還想將髒水往周枳身上引。

  周枳神色淡淡，隨她去。

  孟婆子神色也淡淡，皺著眉頭閉著眼睛，沒有搭理周友巧。腿上的疼痛感在涼水中，也是被鎮靜舒緩了不少。

  周枳掐著時間，繼續吩咐那兩人將孟婆子的腿抽出來。

  浸了有片刻的時間了，孟婆子的小腿也不如一開始那般紅了。原本通紅的一片，現在呈現出一種粉紅的狀態。

  “小姑母，麻煩你幫忙掌燈。”周枳微笑吩咐周友巧說道。

  周友巧：“……”

  得，今兒個竟成了這小丫頭的奴才了！周友巧甚是不悅的想到，隻是當著孟婆子的麵，她也不好發作，隻好忍著怒氣乖乖聽周枳的話。

  周友巧提著油燈轉過身，就看到周枳手中拿著一根繡花針。

  細長尖銳，在光下，那針頭還熠熠閃著銀灰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