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周枳第一次進入內室。

  裏麵的窗戶用布巾釘了起來，嚴嚴實實的，能透進來的光線隻有些許。也不知內飾內的裝飾，是最近這段時間改的，還是一向如此。

  房間內三處均燃著蠟燭，蠟燭價格偏貴，所以周家一向也都是用的煤油燈。煤油燈一點著，味道也是嗆人的厲害。

  剛推門而入，房間內的空氣受到波動，蠟燭的火苗子也上躥下跳的勁歡，隱隱綽綽的。

  完全封閉的房間，因為角落處還帶著熏香，房間內的味道倒也並不算是太差。

  周枳走進了，一眼就看到床上隆起的黑影。隻是光線較為弱，周枳看不到躺著的那人的長相，隻能依稀借著這隆起的被子，斷定這個人應該很高。

  國字臉將門重新關好，走近了說道：“自昨夜起，就腹痛難耐。”

  周枳偷偷翻了個白眼，走上前正要掀開那人的被子，卻被國字臉擋住了動作。

  國字臉嗬斥道：“大膽，膽敢不敬！”

  依舊保持著國字臉的“原汁原味”，說話的時候也相當的節省字數。

  現在，周枳也沒有偷偷的，直接當著他的麵翻了個白眼，說道：“大哥，你既然想讓我給他治病，又攔著我作甚？”

  周枳繼續說道：“饒是神醫在這，都講究望聞問切，你不將他的情況告訴我，又不願讓我看他的情況，老實說，你這壓根就是不想讓他活下來吧！”

  國字臉更生氣了，“放肆！”

  周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是大夫，在我眼裏沒有男女長幼之分，隻有醫患！如果你想要他有所好轉，我勸你別打擾我看病，也勸你將他的情況告訴我！”

  也不再搭理國字臉，周枳低頭看向躺著的男人。

  現在湊近了看，周枳才看清了躺著之人的臉，怎麽說呢，也是一頂一的好看啊！隻不過與顧寒笙不太一樣，這個男人長得更為硬朗些，有種殺伐果決的英氣在其中。

  周枳注意到，這個男人的嘴唇、指甲發紺，閉著眼睛，四肢也在無意識的抽搐。

  麵色浮腫，鼻端還有淡淡的血漬。

  “他中毒了？”周枳心裏有個猜想。

  還在思索的國字臉聽到周枳的話，也愣了一下，點點頭。

  而後，選擇了將他的情況和盤托出，國字臉說道：“他中的是雷公藤，送到這的時候已經暈過去了。前兩天藥鋪內的大夫給他服用了金銀花拌紅糖排了毒，昨日情況還不錯，隻是今日一大早就開始腹痛、掙紮、四肢抽搐。”

  這大概是國字臉說的話最多的時候了！

  聽到他的解釋，周枳也並不驚訝。畢竟這唇甲發紺，就是典型中毒的現象。

  周枳又抓起他的手腕，探了探脈象。

  良久，周枳這才擱下他的手。將他手放回去的時候，袖子下滑，周枳注意到他手臂上一道深色的疤痕。

  不過，她隻是大夫，現在也隻負責看病。

  周枳抬起頭，看向一旁的國字臉，說道：“取草木灰飲下。”

  “什麽？”國字臉一臉震驚的同時，又有幾分惱怒了。

  竟然主子吃那玩意兒，這丫頭當真是活膩了？

  周枳無視他的反應，解釋道：“他現在體內餘毒未清。”

  給主子吃那玩意兒，那絕對是大逆不道！現在，國字臉還是一臉的抗拒。

  周枳繼續說道：“如果你願意見他中毒身亡，那你開心就好！”

  燈光下，躺著的男人睫毛長又濃密，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國字臉還在糾結，問道：“除了這個方法，可還有其他清餘毒的辦法？”

  周枳神色淡淡的點點頭，“有是有，隻是……”

  還未待她將話說完，國字臉就將她打斷了。

  “即使有其他辦法，何不使上？”國字臉這一刻無疑是有些生氣的。

  琢磨著有其他的選擇，卻偏生要讓主子吃草木灰，這般不體麵，不是埋汰主子嗎？

  國字臉不悅，周枳也是心生不滿。

  這個國字臉，起初開始時倒是那般幹脆，現在又百般扭捏固執，她真是看走了眼！

  旋即，周枳開口道：“瀉藥可以清餘毒，隻是他現在甚至太虛，難以承受瀉藥的藥效。還有，便是服下雞鴨糞便，你看著那種方法更好？”

  周枳說的漫不經心，也不是誑國字臉，在這裏沒有條件洗胃，也就這兩種法子，要麽毒從下麵出來，要麽便是從上麵出來，雞鴨糞便同樣能達到催吐的效果。

  國字臉不吭聲了，也不敢吭聲了。

  思索之後，這才放棄掙紮，轉身去外邊要了些草木灰，給人服下。

  不過片刻，躺著的男人就有了反應。周枳趕緊招呼著國字臉端盆，倒水。

  嘔吐的相當用力，到最後竟是將膽汁也吐出來了。間或，那男人抬眼看了一眼，不過眼前恍惚，隻能看到兩道甚是模糊的影子。一高一矮，一黑一亮。

  從湊近的那道較矮的影子上，他聞到了淡淡的青草香，像是曬過太陽之後的芬芳。

  他這頓嘔吐維持了不短的時間，最後也是渾身無力，又重新癱倒在了床上。見狀，周枳起身去了外麵準備了一小杯的花生油。

  一套下來，周枳身上已經是汗涔涔的了，特別是處在這般密閉的空間內，更是悶的不行。

  將捂得嚴嚴實實的窗戶一角掀開，白色的陽光灌了進來，又打開了些許的窗戶，新鮮的空氣爭先恐後的湧入房間內。周枳用力的嗅了一口。

  “他現在中毒，更是需要新鮮的空氣。你們這般將窗戶捂嚴實了，呼吸的終究是渾濁滿是細……滿是病毒的空氣，隻會不利於他的痊愈。”生怕國字臉又會有想法，周枳開口解釋道。

  打開了一角的窗戶，房間內亮堂了些許，空氣也好聞了不少。見那個角落無關大礙，國字臉也沒有阻止周枳，況且她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催了吐，床上的人又睡了過去，與之前不一樣，現在睡得極為安穩。

  “等他醒了，將鮮積雪草搗爛拌茶油給他灌服。”周枳交代了一句，便離開了內室。

  出門的時候，恰巧陳老來了。見周枳從內室出來，也是愣了一下，心驚肉跳。

  小四覆在陳老耳邊說了兩句，陳老又看了一眼沒有什麽反應的後頭，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