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姐姐的性情脾氣都了解，所以聞景是很放心姐姐出去，不過他在書院也聽過幾個同窗姊妹出門受騙的事，便緩緩對她說了。

  滿溪笑道：“你說擔心我就直說好了，還要七拐八拐的說這麽多。”

  聞景笑笑：“我隻是跟姐姐閑話兩句，不說這個，那你跟我說說你夢中的事兒吧。”

  大概是遺傳自母親，他們姐弟倆的關係自來就好，是那種天然純質的親近。

  滿溪也不瞞著他，就對他說：“我在明月樓吃飯來著。”

  明月樓的菜不便宜，聞景一挑眉，覺得姐姐大概是真做夢了，不過仍舊興致勃勃的引著姐姐說話：“哦？那可不便宜，都吃得什麽菜呀？”

  滿溪：“吃了一道雞，一個醬牛肉，一個魚丸湯……”

  聞景：“沒點菜嗎？”

  滿溪一拍桌子：“我都去明月樓了，我花平常十倍的錢，去吃他炒青菜？”

  聞景點點頭：“有道理。然後呢？菜的味道如何？”

  滿溪咽了咽口水：“還想再去吃。這麽說吧，如果那廚子長得好看又年輕又沒有家室，那我願意嫁給他。”

  聞景：“噗——”

  她繼續在那裏回味：“關鍵是杯碟碗盞配得好，那一道雞，用的是龍泉青釉折沿盤，你知道我瞧見之後想到什麽嗎？”

  聞.好弟弟.景兢兢業業的給姐姐捧哏：“哦？想到什麽？”

  滿溪：“想到了貴妃沐浴。”

  聞景這次忍著沒噗，但嗆著了自己，咳了好幾聲。

  他繼續：“還有別的嗎？”

  滿溪：“當然有，那魚丸湯用的是青花趕珠雲龍紋高足大杯，上頭的雙龍戲珠，龍身矯健，栩栩如生，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魚躍龍門，感覺自己吃了這一道菜，整個人都不凡起來。”

  聞景：“……”

  “還有一道呢？”

  “哦，那下剩的醬牛肉啊，這便不得不提其中配著的菜葉子了，我特意撥開菜葉，發現那碟子上繪著鷺鷥草，這我還是頭一回見著呢……”

  “我都想把那碟子給偷回來了。”

  聞景笑起來，這下他相信姐姐是真做夢了，這些東西明月樓就是真有，那也是作為鎮店之寶的存在，怎麽會隨隨便便的拿出來用？

  而且上頭又有龍，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敢用上的。

  當然啦，做夢是不犯法的。

  作為一個好弟弟，應該寬容的麵對姐姐的美夢。

  他手頭倒是有幾兩銀子，但兩個還沒有什麽賺錢能力的人“傾家蕩產”的去吃一頓，實在不劃算。

  “要不過兩日，咱們讓爹爹帶我們去吃吧？”

  滿溪連忙點頭：“好啊好啊！娘在外頭吃了那麽久的草，也該換換口味。”

  聞景：“那你還不趕緊把功課做完？”

  滿溪瞬間萎靡，蔫頭蔫腦地開始重新奮筆疾書。

  次日林承遇歸家，姐弟二人約著一起去給父母請安。

  上官雁昨夜睡得很晚，林承遇回來的時候，已經擾了她一陣，弄得她很煩，結果閨女一來，更如翠鳥一般，在外頭等著也不安靜，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上官雁穿了罩衣出來訓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同樣是‘xi’，你這條小河能不能安靜點兒？”

  眾人都笑。

  滿溪走過來挽著她胳膊：“娘親，女兒隻有在您這裏才像小鳥一樣亂叫，出去的時候都很淑女的。”

  林承遇拿了熱帕子出來給妻子擦臉，一點不避諱，正大光明地在兒女麵前秀恩愛。

  這樣做的好處是兩個孩兒都能安靜片刻。

  他開口：“你們母親今晨才睡，不要吵她。”

  上官雁擺擺手：“這會兒也清醒了。滿溪年紀不少，正經該說親事了，我想了想，先慢慢看著，若是有合適的定下來，過個三年五載的就叫她出門吧。”

  滿溪瞬間不知道自己是該歡喜，還是該悲傷，還是該害羞。

  小姑娘沒有經驗。

  上官雁不愛在京中貴婦圈子來往，一概遇到婚喪嫁娶，都是管家出麵，要麽林承遇親自出麵。

  反正這麽多年，沒有人敢於因為這些事來教訓上官雁。

  有拿大說過的，林承遇隻要聽說了，一般不過夜也就報複回去了。

  這樣的為人處世，有好處，是上官雁自己得了清淨，然而壞處也明顯，明溪小姑娘就沒什麽至交好友。

  在這一點上，她弟弟倒是比她強。書院裏有先生有同窗，林承遇跟上官雁是支持他跟這些人交際往來的。

  至於滿溪，她喜歡穿了普通衣裙四處撒野，雖然沒有手帕交，徐家、高家還有外祖家的兄弟也是能夠來往的，並不寂寞孤單。

  而且平日讀書做功課，也占了她許多時間。

  這會兒頓悟頓悟，回憶讀過的話本子，終於找到了自己“應該”表達出來的情緒，遂嬌羞道：“娘，女兒還小呢，女兒不想嫁人，想一輩子陪在爹娘身邊。”

  這下輪到上官雁槽多無口了。

  她看一眼故作嬌羞的閨女，對林承遇說：“我自己親生的，所以才能繼續忍她幾年，若不是親生的，早在十年前估計就踢到月亮上去了。”

  林承遇偶爾煽風點火，但多數時候火勢太大，就要救火了。

  他笑著說：“我已經叫人去打聽了，若是有合適的，說出來大家都參謀一二。”

  聞景道：“爹爹，我也可以幫忙打聽。”

  滿溪見大家說的熱火朝天，想了想道：“爹爹，您得答應我，不要叫我嫁給徐時邇，他不成。我看見他，一般情況下隻想跟他打架。”

  林承遇自然同意：“我曉得。你們若是能成，早就成了，這麽多年，他就像你的一個哥哥一樣，不說你，我看著都沒法將他當成女婿看呢。”

  滿溪頓時放心。

  她覺得隻要不是徐時邇，其他人都可以考慮——譬如那個請他吃飯的人。

  他到底是不是道士啊？

  又能不能成親呢？

  還是成親之前必須先還俗？

  聞景看姐姐，發現她神遊太虛，便趕緊道：“爹爹，您生辰那日我們全家去明月樓吃飯吧，好嗎？”

  林承遇：“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