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簡兒站起來，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兩步，下意識地選擇了隨時要逃走的位置和角度。

  葉天淩看了，眸色一沉，“你在怕我？”

  白簡兒垂了垂眸子，“你知道你生母的事了？”

  葉天淩沉聲道：“百裏嘯天告訴我了。”

  白簡兒直視著他，“所以……你來殺我們了？”

  葉天淩臉色鐵青，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你就這麽看我的？嗯？你不信我！”

  他的力道之大，讓白簡兒痛的蹙起了眉頭，抬腿用膝蓋撞向他的跨間。

  葉天淩眸色一凜，微微側身。

  因距離太近，白簡兒的速度太快，還是沒完全躲開，被撞了一點邊兒。

  “嘶！”葉天淩痛的彎了腰，同時也放開了白簡兒的胳膊，去捂他的小弟弟。

  白簡兒後退兩步，覺的胳膊火辣辣地疼，挽起袖子一看，都被捏青了。

  葉天淩痛勁兒過去，直起腰，看著她雪白胳膊上的青紫痕跡，眸中閃過柔軟的波光，指尖一動，想去撫摸，卻又強硬的收了回去。

  白簡兒疼的眼底泛起了水光，心中的小人兒將葉天淩罵了一百八十遍。

  這般用力，他是在心虛，還是在表明決心？

  於是，問道：“你的意思，你不會殺我？可是，我是你父母仇人的女兒。”

  葉天淩麵色本來已經緩和，聽到後半句卻又倏地冷了下來，“上一輩的恩怨，與你無關。”

  他這話的意思是，他要與白於氏為敵？

  若是真的那樣，她要怎麽辦？

  思及此，白簡兒不禁打了個寒顫。

  “很疼嗎？”葉天淩拿起她的胳膊，輕輕地給她揉著。

  燭火輕輕跳躍，柔和的光將房間照的溫馨又曖昧。

  葉天淩眉眼低垂，專注地給她揉著胳膊，橘黃色的燭光照在他冷峻的臉上，打了一層暖色，顯得他更俊美非凡了。

  “很疼。”

  心更疼。

  這三個字白簡兒沒說出來，但葉天淩聽明白了。

  他抬頭望向她，劍眉微蹙，眸色一緊。

  深邃的目光撞入白簡兒凝視他的目光之中，刹那間，眸中仿佛有星光閃動。

  突然放開她的胳膊，雙目一閉，將頭偏向一邊，聲音喑啞道：“我下手重了些，我……”

  他也不知道此時的心情，隻知道自己好痛苦！

  真的好痛苦！

  即便是他不會殺她，也不殺白於氏，他們還能在一起嗎？

  他的生母挺著肚子，被白於氏打成重傷，墜落懸崖。雖然有幸被柳家人救起，卻隨時都會死。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用本命蠱維持最後一口氣。

  最後，沒有力氣生產，被剖開腹部……

  白簡兒見他眸色變換不定，怯怯問道：“你會殺我娘親嗎？”

  她眼巴巴的，緊張又期待的望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葉天淩握著雙拳，垂著眸子道：“我今日來見你，坦白告訴你我知道此事了，你還不能明白嗎？”

  “謝謝你！”即使他沒有明說，白簡兒還是十分滿意。

  湊上前，踮起腳，輕輕吻了吻他的唇。

  如果，真如自己想的那樣，她願意用身心交融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以為，葉天淩會迫不及待地抱起她，將她扔到床上，然後……

  豈料，葉天淩怔了怔，麵上泛起一片粉色。

  繼而，神情轉作一片惆悵和痛苦，麵色慘淡的將她推開一臂之遙，轉過身背對著她，頹然道：“或許，我們注定有緣無分，不得圓滿……”

  燭光，將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寒風，從敞開的窗子裏吹進來，帶得他袍裾飛揚。

  無論是影子，還是人，都帶著決絕的意味。

  白簡兒心如刀絞，心神俱傷，頹然道：“我明白了……”

  話音未落，葉天淩突然轉身，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說不出口。

  凝視了她片刻後，淒然道：“你便當我們從未心悅過彼此，那晚也沒有……”

  白簡兒心裏莫名有些輕鬆，雙目含淚，微微一笑，從酸澀的喉嚨裏擠出一個字：“好。”

  聞言，葉天淩眸色一片淒涼。

  他也不知在期待什麽。

  更不知在失望什麽。

  隻知道他的心口似乎空了一個大洞，心……不見了。

  痛，剜心的痛。

  白簡兒拂了拂鬢邊的碎發，輕聲道：“那祝你以後平安幸福，從今往後，你我便是陌路。”

  葉天淩聞言雙目一閉，似有件此生最珍貴的東西化作一縷青煙，隨風逝去。

  再睜眼，是幡然夢碎後的冷漠和頹然。

  他轉身，緩緩地走了。

  不是翻窗，而是走的門。

  他步履淩亂，三魂六魄似是丟了一半。

  剛走出行芷園，就聽到道威嚴的聲音：“期望淩王殿下說到做到。”

  葉天淩回神，輕輕苦笑了一聲，道：“白將軍，本王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自是一言九鼎。”

  白謹堂冷哼道：“你不是良配，我女兒的委屈就這麽算了。你不要以為你和你的生母是受害者。

  可是你生父先利用虞曦月的感情，然後混入皇宮，裏應外合，屠了虞家全族，篡了虞家的江山！

  虞曦月為家國複仇不應該嗎？

  百裏嘯天還在她身邊埋下細作，給我們的孩子下毒下蠱，讓她生不如死！

  你和百裏嘯天憑什麽像她欠你們似的，咬住她不放？

  所以，你這般欺負我的簡兒，不過是遺傳了百裏嘯天的冷漠狠毒外加偏執變態！”

  葉天淩眸光漸漸清明，神情恍惚不定，痛苦、糾結、頹然……

  最後，狼狽地離去。

  白簡兒聽力超人，在房間裏就聽到了白謹堂對葉天淩的質問。

  兩行清淚終是從眼睛裏流出來，仿佛受了委屈在外人麵前假裝堅強的孩子，突然見到了疼愛自己的父母。

  委屈！

  軟弱！

  她想撲進白謹堂的懷裏嚎啕大哭，卻沒有動腳步。

  邁著機械的步子，走到燭台前，吹滅蠟燭。

  然後，閃身進了空間，一下子紮進了靈泉水裏，沉到水底。

  眼淚，湧了出來。

  不知，哪裏是眼淚，哪裏是泉水。

  就這麽憋著氣，憋到極致，讓自己體會瀕臨死亡的感覺。

  一串串氣泡兒從嘴裏緩緩吐出，折射著七彩的光浮上水麵，一個、兩個、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