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揉了揉僵硬的脖子，道：“朕有腰疾、頸疾，發作起來疼痛難忍，禦醫和名醫看過不少，都無法根治，最後也隻是奉勸朕要多多休息。朕每天上朝、處理政務都是難免的，怎麽能多多休息？”

  白簡兒立刻有了猜測，皇上這是頸椎、腰椎病，這是辦公室久坐一族的常見病。

  確實很難去根兒，而且容易複發。

  發作起來酸痛難忍，還會壓迫神情，讓人煩躁易怒。

  皇上上朝坐著、批折子坐著、與大臣議事坐著，吃飯坐著，又不鍛煉，腰椎、頸椎出毛病也在情理之中。

  隻要不是什麽絕症就好，白簡兒暗暗鬆了一口氣，鄭重道：“皇上，那就讓我瞧瞧脈象吧。”

  皇帝等的就是她這句話，道：“白簡兒，你可別讓膚失望。”

  這是威脅的意思？

  “臣媳定竭盡全力，不辜負皇上的抬愛。”白簡兒聲音平穩，神情自信。

  惠妃眸光微閃，在旁不冷不熱地道：“皇上，先讓她診斷吧。”

  她的病定是白簡兒下的毒，隻要給出解藥就行了，她可不相信白簡兒的醫術真的有多高。

  皇上淡淡道：“準了！”

  立刻，有宮女捧著銀盆、澡豆、布巾等物過來。

  這是讓洗手？

  白簡兒在四個宮女的服侍下，不緊不慢地洗淨了手，才走到皇上跟前。

  禦醫拿出一個暖玉脈枕放在一邊的桌子上，皇上放上手腕，身邊的太監拿出一方錦帕蓋在皇上的手腕上。

  然後，退到一邊，對白簡兒道：“淩王妃，請！”

  白簡兒伸手把脈，確實是腰椎、頸椎的問題。身體無其他異常，應是受得住針灸。

  白簡兒收回了手，道：“皇上的腰椎和頸椎出了問題，主要是久坐造成的。”

  皇上道：“這個其他大夫也診的出，你且說有治嗎？”

  白簡兒認真的道：“有治。”

  皇上一喜，“那開藥吧。”

  白簡兒道：“您這是長年累月積累起來的頑疾，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得了的。更不是吃幾副藥就能好的，要配合針灸、按摩、外敷膏藥等治療手段。”

  若是這麽好治，皇上的腰疾早緩解了，哪裏還會拖到今日？

  皇上催促道：“那還不開始治療？”

  白簡兒正色道：“恐怕不行……”

  “為什麽不行？！”惠妃馬上打算她的話，迫不及待的出言責難，“你這是推脫，或者是不擅長此症？”

  白簡兒連個正眼也沒給她，跟皇上解釋道：“因為無論要做詳細診斷、施針，還是推拿按摩，都需要身體接觸。甚至還需要皇上寬衣，露出上身。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我又是皇上的兒媳，您覺得合適嗎？”

  殿內安靜了，白簡兒說的太有道理了。

  兒媳婦在公公身上摸摸捏捏，好說不好聽。

  白簡兒作為來自高度文明時代的大夫，是不在乎這些的。也是把醜話說前頭，防止有人胡說八道。再說，這也不是要死人的病，她還真不想給皇上治療。

  惠妃認定白簡兒這是找借口脫身，怎麽會讓她如願？

  馬上道：“皇上，有道是醫者麵前無男女，事從權宜。龍體重要啊！再說，這裏這麽多人呢，又不是孤寡女。”

  皇上不置可否，沉吟良久。他神情不定，有種身為君王的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皇上，嫂溺叔援，權也。龍體重要，理應不拘小節，”說話的是蘇太醫。

  白簡兒在琉璃宮見過這蘇太醫，猜測他應該是惠妃的親信。

  皇上抬眸，淩厲的目光落在白簡兒臉上，“醫吧，恕你無罪。”

  白簡兒：“……”

  丫的，這是有罪沒罪的事兒嗎？

  “那請皇上下旨，若是有人因此傳什麽謠言，或者拿此事做文章，就活剮了他們。”

  皇上掃視了一眼房間內的人，冷聲道：“你們可聽到了？”

  眾人紛紛說“不敢”，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白簡兒暗中咂舌，怪不得都玩兒命的想做皇上，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太爽了。

  皇上揮手，“都起來吧。”

  白簡兒就道：“請皇上寬衣，趴臥到軟塌上。”

  初春季節，乍暖還寒。眾人都覺得不妥，不光是考慮男女大防，還怕皇上著涼。

  皇上站起來，冷沉著厲眸，看著白簡兒，道：“若是你治不好朕，朕會治你大不敬之罪，如此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這是確定她是不是真能治好？

  剛才她都說能治了，現在退縮，不是承認剛才是欺君了嗎？

  白簡兒可不會自打嘴巴，道：“皇上，請吧。”

  “你倒是勇氣可嘉，寬衣！”皇上不辨喜怒，但已然張開雙臂。

  立刻有六名太監、宮女上前，替皇上脫下龍袍、裏衣。

  另有太監抬過一個大炭爐，放在軟塌旁邊，防止皇上感覺冷。

  皇上光裸著上半身，趴在了軟塌上。

  龍體至高無上，不容褻瀆。太醫都不敢要求皇上脫光，檢查、施針都是隔著一層薄薄的裏衣。

  白簡兒一點也沒猶豫，伸手便往那龍背上按去……

  兩個禦醫和顧之行都圍過來，站在不礙事兒的地方看著。

  難怪禦醫和名醫都治療不出效果，主要還是沒有白簡兒這麽放得開手腳啊。

  惠妃和葉天淩也走過來，站在幾個大夫的身後。

  白簡兒手指靈活地順著皇帝的脊柱摸他的骨節，一邊詢問：“這裏疼嗎？這樣按疼嗎？”

  皇上一一如實回答，還算配合。

  白簡兒神色鎮定自信，語調平淡，道：“皇上不光脊骨有問題，脊骨兩邊的肌肉也頗為僵硬，經脈堵塞。”

  說著，按了幾個穴位，皇帝發出似痛苦似疏爽的悶哼聲。

  檢查完畢後，白簡兒讓皇帝坐起來，道：“要先針灸。”

  立刻有禦醫遞上銀針，“銀針在此。”

  白簡兒不知來給人治病，穿的是廣袖留仙裙，很不方便。

  隻好要了帶子將衣袖紮起來，露出一截皓腕，上麵那鮮豔的紅點非常顯眼。

  守宮砂，對少女來說，這是貞潔的象征。對少婦來說，這就是恥辱了，是被丈夫厭棄的證據。

  葉天淩眸色黑沉，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