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太過用力，怕扯到對方的傷口和皮膚。

  原本一直忍著的眼淚，在這一刻再也無法忍耐。

  太慘烈了……

  她幾乎都不敢去想象當時的狀況……

  但她不敢哭的太大聲，她怕顧墨衍在天上看到自己哭得這樣傷心，靈魂會不安寧，隻能捂著嘴，伸手擦幹自己的眼淚，啞聲道，“衣服好難脫……要不我先給你擦擦身子和手？我們慢慢來好不好？如果弄痛你了，你忍一忍……”

  說完，她彎下腰重新攪幹了帕子，輕輕替愛人擦拭著尚且還算完好的脖頸和胸膛……

  她的動作很輕柔，細致，生怕驚擾到了對方。

  特別是脖頸處和耳根，那裏甚至還沾著泥點子。

  眼見著那些汙漬被一點點清理，霍寶兒的心情卻依然沉重……

  這就像是一場無聲的告別，一點點地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是真要離開自己了。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霍寶兒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下又一下地擦拭著，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師父！”

  苗甜甜在外頭一直觀察著裏頭的動靜，這雖然隔著簾子，卻還是能看到霍寶兒身子晃了晃，嚇得她一個激靈，一下子就竄了進來，一把扶住了霍寶兒，“你沒事吧？要不……今天先停一下？很晚了，外麵天也黑了，你都沒有休息過，身體吃不消的。”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但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苗甜甜也不是嬌氣的人，卻還是在看到顧墨衍那一張麵目全非的臉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墨衍哥他……怎麽會這樣……”

  饒是之前就聽其他人說了情況，可是聽說和親眼所見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

  特別是平日裏風光霽月的顧教授現在會是這個模樣，這差別實在太大，給她帶來了極大的視覺衝擊。

  “我沒事，你快出去吧。”

  霍寶兒不想讓人看到顧墨衍這個樣子，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幾分，催著苗甜甜出去。

  “我……我不出去！我不怕！我墨衍哥不管變成什麽樣都是我哥！是師父你的愛人，我在這裏陪著你！我給你打下手！”

  苗甜甜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擔心霍寶兒誤會自己，忙不迭表態，就是不出去。

  一來是擔心霍寶兒長時間一個人待在裏頭會出事，二來，她說的也是真心話，顧墨衍也是她的哥哥，當妹妹的，哪裏會怕，隻有心疼而已！

  怕霍寶兒攆自己出去，苗甜甜動作利索地低頭絞了帕子，遞給霍寶兒，“我不看我也不做別的，我就給你打下手！我現在就去幫你倒水！”

  說完，拿著剛剛用過的帕子就要起身，才走了兩步，腳步突然停下了，“師父……你看這帕子……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嗯？”

  霍寶兒一怔，不大明白對方的意思，下意識朝著她所在的方向望去。

  “你看，這……這帕子怎麽是紅的？”

  這明明是塊白色的紗布帕子，上頭這紅色的痕跡又是從哪兒來得？

  “怕不是你墨衍哥身上的血跡吧？”

  霍寶兒這會兒腦子有些懵，說完這一句，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可能……墨衍是昨天出的事……今天身上的血跡都凝固了……就算自己幫著擦，也不可能會是帕子上那種鮮紅的顏色……

  自己剛剛實在是太過傷心了，居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而且……自己剛剛擦的地方隻是脖頸和胸膛，那裏的傷不多……也沒有太明顯的出血點才對……

  “你拿過來我看看！”

  霍寶兒站起身，卻是眼前黑了一下，身子一晃，險些就要摔倒，幸虧她扶住了一旁的棺槨，才沒直接摔下去。

  “師父，你沒事吧？你坐著，我把油燈也拿過來給你瞧！”

  因為條件有限，這臨時搭建的木屋裏頭並沒有通電，隻點了一些煤油燈，所以剛剛她看的也並不真切。

  現在苗甜甜將帕子和油燈都拿近了給她看，果然看出了幾分端倪。

  “這紅點子……看著像是一種草木提取的顏料？”

  霍寶兒對印染也有所涉獵，剛剛她心神不寧，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些，這會兒定下神來仔仔細細看了，確定這真的不是什麽血跡。

  可是……顧墨衍身上哪裏來的紅色顏料？

  霍寶兒疑惑地視線再一次投向棺槨中雙目緊閉的顧墨衍，仔仔細細觀察……

  突然，視線落在了他脖頸處那一顆紅痣上……

  那個地方，似乎比剛剛的顏色淡了不少？

  “糖糖，你把油燈給我再拿近些！我要再看看！”

  “好！”

  苗甜甜一聽，立刻提著油燈湊過來，幫霍寶兒照明。

  果然！

  那處紅痣的地方和剛剛看到的顯然有了明顯的變化。

  “你把帕子再給我。”

  “嗯。”

  霍寶兒接過帕子，一狠心，重重地朝著那紅痣的地方擦去。

  果不其然，幾次後，那紅痣竟然……消失了！

  “這……這什麽情況？這痣怎麽沒了？！”

  苗甜甜不是別人，她小時候還在顧家住過一段時間的，顧墨衍還抱過她，對他脖子上這顆紅痣也有印象。

  這痣是天生的……怎麽可能隨便一擦就擦掉？！

  霍寶兒抿著唇，突然伸手，撕拉一下，直接把顧墨衍身上穿的工作服給撕開了！

  “師父？！”

  苗甜甜都被嚇到了，卻本能地認定霍寶兒不會無的放矢，胡亂動作的！

  她會突然這麽做，肯定是因為發現了什麽！

  “你幫我去叫阿娣進來，要悄悄的，就說我心裏難受，需要你們兩個陪著我。”

  霍寶兒抿著唇，看著眼前的屍體，心跳如擂鼓。

  “好！”

  苗甜甜會意，立刻掀開簾子，對著阿娣招手，“阿娣，你也進來，我師父有些累了，讓你進來幫忙。”

  “誒！”

  阿娣立刻點頭要進去，卻看到洪書記帶著一行人急匆匆趕了過來，看到霍寶兒還在裏頭，還要叫阿娣也進去，頓時皺著眉頭勸，“幾位姑娘，我知道你們都是霍寶兒同誌的朋友，也知道她心裏難受，但是人是鐵飯是鋼啊，這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她都進去快兩個小時了，再不出來休息一下怕是要出問題……你們也幫著勸勸，趕緊出來吧，有什麽事要做的，交代我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