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到底還是有些憤懣，小聲道，“我……我不想去山區當小學老師，您是我的老師，您難道真忍心讓我回到那種地方去教一幫大字不識的小學生？還……還有……您明明知道霍寶兒和顧教授的關係，當初為什麽不提醒我？您倒好，直接說要收她做關門弟子，對我卻隻字不提……現在有人針對我，非要把我趕到山區去坐冷板凳，也不見您幫我說兩句話！我要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會來找顧教授嗎？”

  李新民說著說著，還埋怨上了，直接把王院長給氣樂了，“嗬，你這還怨上我了？！那我就告訴告訴你，讓你去山區做老師的，不是別人，就是我王誌遠！”

  “什麽？！是您讓我去山區的？為什麽？！”

  李新民驚呆了！

  他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讓自己去山區的人就是他麵前的恩師！

  “為什麽？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是為什麽，才是我讓回去山區支教的原因！新民，你還記得當初你來華大時，第一次見我告訴我你的夢想是什麽嗎？那個時候你還有夢想，有抱負，可現在呢？你的眼裏隻有所謂的名和利！你和當初的自己走得太遠了，必須回去好好想想你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我走遠……明明就是您偏心！要是換了大師兄，您還會舍得讓他來這麽個小縣城當高中老師嗎？舍得他去什麽見鬼的山區嗎？！我到底哪一點不如旁人了，您為什麽非要針對我？！是不是因為霍寶兒？！就因為她是顧墨衍的妻子，我得罪了她，所以你們都要拿我出氣，好討好她！”

  李新民越說越氣，一衝動，把憋在心裏的話一股腦都倒了出來，矛頭直指一旁的霍寶兒。

  “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你去山區和我嫂子有什麽關係？！”

  顧嬌嬌真是忍不住了，翻了個白眼，就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什麽都能從別人身上長原因！

  王院長望著昔日的得意弟子，痛心疾首，“李新民，你簡直就是無藥可救！我們現在說的是你的問題，和人霍寶兒同學有什麽關係？”

  “有沒有關係你們心裏清楚！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不了老子不幹了！我不做老師總可以了吧？！我李新民就是死，也不會回什麽山溝溝教那幫子文盲的！”

  李新民的情緒已經崩潰了，聲嘶力竭地吼了那麽一句，轉身就跑。

  “你！你！”

  王院長被氣得渾身顫抖，險些暈過去，幸虧一旁的顧墨衍伸手扶了一把，這才穩住了身形。

  “孽障！孽障啊！”

  “王教授您先進屋喝口水，歇一歇吧，別激動。”

  顧墨衍看王院長這個樣子，也不放心就這樣放著不管，提議對方進屋坐坐。

  霍寶兒一家本來打算出門就走的，結果被這麽一打岔，隻能也跟著回屋了。

  顧家上下本來就認識王院長，見自家兒子領著人回來了，自然是熱情招待。

  這一聽，居然還有這麽一茬，頓時就怒了，“我們還沒算他欺負咱們寶兒的仗，虧他還有臉麵求到墨衍這兒來？！”

  “可不是麽！這孩子學識不錯，隻是這心性……咳……”

  王院長說著，喝了一口熱茶，情緒總算穩定了一些，神情依舊疲憊，“讓你們見笑了……我這本來是來給墨衍送賀禮的，結果倒是給你們添堵了。”

  他這是才剛知道顧墨衍要結婚了，正好過來送賀禮，結果就遇到了他那個不肖弟子來鬧事！

  “這和您沒關係，您別往心裏去，保重身體才重要。”

  顧墨衍對這位老教授向來都很敬重，不願意對方因為李新民的事有什麽心理負擔。

  “咳……其實他之前不這樣……他這孩子自己就是從大山裏出來的，這兩年也不知道怎麽了，功利心一天強過一天，之前因為他論文抄襲的事，係裏鬧得厲害，我覺著這麽好的苗子，開除了可惜，實在沒辦法，才托了你，把他換到這裏來，想著讓他沉一沉性子，結果倒好，他倒是變本加厲了！這次去山區支教的決定教育局是來問過我的意見的，我當初想著他自己就是從山溝裏出來的，正好回去找一找他的初心，誰承想……他會變成這樣……是我這個老師沒做好……慚愧慚愧！我回去後就去係裏請辭，我王誌遠愧對華大，愧對眾人！”

  “王教授，我覺得您說得不對！”

  霍寶兒清脆的聲音驀地響起，倒是讓王院長愣了一下，朝著對方所在的位置望去。

  “我覺得這事兒和您的教導沒有任何關係，是***本性就如此，他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把學問作為往上攀爬的手段，和您怎麽教，怎麽引導，都無關，他的心裏放不下他自己，執念太重，不管到哪兒，都沒有辦法度己度人的。他不願意繼續當老師，我覺得也許對他對學生都是件好事，做人做事做學問，先是做人，再是做事，最後才是做學問。您是個好老師，何必要因為一個人而放棄了自己熱愛的事業？”

  “做人做事做學問……好！好一個做人做事做學問！老朽受教了……”

  霍寶兒的聲音不疾不徐，猶如一汪清泉注入了王院長的心，一下子就撥開了他麵前的迷霧，讓他有種撥雲見月之感。

  看著霍寶兒的眼神裏滿是讚賞。

  “您謬讚了，我就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您對學生如此盡心盡力，是真正的好老師！”

  霍寶兒的語氣誠懇，是真的覺得對方是個特別負責的好老師。

  “那你願不願意來念我的專業？我馬上就要退休了，就想收個關門弟子！”

  王院長一聽，立刻就拋出了邀請。

  “這個……”

  霍寶兒一怔，還沒表態，那邊顧墨衍就把人給拉回去了，“王教授，我覺得這個問題還是等寶兒高考結束後再談比較好。”

  “對對對！我都忘了，我今天是來給你們送賀禮的！”

  王院長說著，從兜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笑著遞過來，“我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就隻有這幾塊過去收來的歙硯還算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