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來匆匆去，倒也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霍寶兒更是沒放在心上，隻一心讀她的聖賢書。

  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看會兒書，省下時間來早點把王薇要的東西完成了。

  隻是她這邊不想找事，事情就找上她來了。

  第二天早自習，她正在早讀，就看到新來李新民在門口叫她，“霍寶兒出來一趟。”

  “名師找你？沒事吧？”

  章瑤聽到李新民叫霍寶兒，有些擔心這人是要找事。

  短短一天時間，高三一班的同學就開始懷念起以往嘮叨的老黃來，至少對方不像李新民似得，骨子裏就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

  “沒事，我去看看。”

  霍寶兒放下手中的書，安撫了同桌一句，就應聲出去了。

  “你就是霍寶兒？”

  李新民也認出了霍寶兒就是當初在食堂幫自己撿飯盒的那個女同學，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冷聲道，“有人舉報你投機倒把，搞資本主義那一套！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說完，隻見他重重往桌上一拍，就把兜裏的幾個小發卡和發繩都拍在桌上了！

  正是她之前送到城北集市上賣的那幾款。

  霍寶兒：……

  這都快一九九零年了，居然還有人會那麽無聊舉報自己，還是用的這種罪名，霍寶兒覺得自己都要被那人蠢哭了。

  而且李新民這口氣，就像是審問犯人似的，叫她忍不住皺眉。

  “說話啊！愣著做什麽？你說，我寫，回頭材料我要交到縣裏去的，你說你們，一天天的，不好好學習，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想賺錢就回家去，別念了！浪費名額！浪費光陰！不知所謂！你別看我！別以為以前黃老師喜歡你、誇你兩句你就真能耐了！告訴你！就你們這種基礎，到了京城，那都是墊底的份！井底之蛙……”

  李新民一邊說，一邊抖開一張紙，就要開始寫。

  “老師，您能好好說話嘛？”

  霍寶兒本來就不是個好脾氣，這會兒被對方說得心裏忍不住竄出一股火來，語氣也冷了幾分。

  “什麽？你剛說什麽？”

  李新民手上的動作一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像是沒聽清霍寶兒的話，不敢置信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這鄉下丫頭是在挑釁自己？！

  “我說！您能不能好好說話，不求您為人師表，至少，您得學會先尊重他人！”

  李新民：！！！

  “嗬！聽聽！都聽聽！這就是黃老師口中的好學生，霍寶兒，你之前那些榮譽怎麽得來的我不管，但我可不是老黃那種人，不吃你這一套！你一個犯了錯的學生還敢這麽和老師說話？回去給我寫三千字檢討，不然就別來上課了！”

  “我沒有錯，為什麽要寫檢討？我交了學費，也沒有違反校規，能不能來上課，您說了不算！”

  “你！你！你自己說，你在外頭和小商販賣那個什麽小商品，還在家裏搞個小作坊還不算犯錯？！你這是資本主義的尾巴！要割掉！霍寶兒，你這個思想很危險知不知道！要擱過去你是要坐*牢的！我這是在挽救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李新民被氣得渾身發抖，他被調到這個小縣城來當高中老師心裏已經很不痛快了，居然還遇上這麽個冥頑不靈的學生！

  坐牢？

  霍寶兒真是要被氣樂了，再看眼前這人一副老學究的樣子，一口一個是為了自己好，要救自己，隻覺得荒唐。

  “那行，我問您，什麽叫對？什麽叫錯？難道受窮就是對嗎？咱們的領導人都說了貧窮不是我們追求的目標，經濟基礎才能決定上層建築，我們老百姓安居樂業了，國家才會強大！我靠我自己的雙手賺錢，有什麽錯？！”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李新民是真沒想到，這鄉下姑娘看著文文弱弱，嘴皮子居然那麽利索，居然還搬出了領導人的話來反問自己，搞得他被動得要命……

  正要再訓斥兩句，卻聽到身後突然傳來啪啪啪——的掌聲，他一驚，回頭一看，頓時愣在了原地。

  隻見昨天才剛剛來過的王院長這會兒正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臉上帶著笑，對著霍寶兒點頭道，“這位小同學說得很對！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說得好！李老師，你這思想覺悟，看來還要繼續提高啊！”

  “王……王院長您怎麽來了？”

  李新民一改對霍寶兒的高壓態度，對著麵前的老人，不自覺氣焰就矮了一大截。

  “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你的思想覺悟還是沒有進步！組織上讓你來清河縣一中進行鍛煉，是給你機會也是在磨練你，讓你解放思想的，但你聽聽你都說的是什麽……迂腐！誰說學生就不能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了？不管是誰，是哪種工種，隻要是靠自己的智慧和勤勞賺錢，不偷不搶，咱們都該鼓勵！還寫什麽檢討書！真是胡鬧！”

  王院長對著李新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猛批，罵得他頭也不敢抬，隻能呐呐道，“是有人寫了舉報信我才……”

  “有人些舉報信你也可以好好說，用得著這樣對學生麽？再說了，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在搞舉報信大字報那一套？真是可笑！”

  李新民不說話了，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

  王院長看他這樣子就知道對方並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隻能歎了口氣，轉而看向一旁的霍寶兒，緩聲道，“小同學，你剛剛說的很對，是我們沒有把我們的學生教導好，老頭子我向你道歉。不過你這小小年紀勇氣可嘉啊！我倒是想問問，你做了什麽小買賣啊？”

  對方態度謙虛，反倒讓霍寶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剛剛一時激憤，所以才忍不住懟了李新民，現在見這位老人主動問自己，便如實答了，“隻是些女孩子愛戴的發卡和發繩之類的……”

  “小同學你的手很巧啊！就是桌上這些……”

  王院長說著，看向了桌上的“罪證”。

  這一看，頓時來了興趣，“這些都是你做的？你家裏人可是有老手藝人？這不是失傳已久的纏花和絨花工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