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姑快步走了進去，不等她開口，大長公主就擺手道：“崔姑姑不用勸本宮了。千兮他們走了麽？”

  “已經走了。”崔姑姑話到嘴裏拐了個彎，換了個方式勸道：“殿下，皇後娘娘已經察覺到您身體不對勁了，剛剛還在跟奴婢說等忙過這兩天就來給您請個平安脈，您要是還不喝藥，若是病情加重了，豈不是讓娘娘擔心麽？”

  “這孩子咳咳……本宮就說怎麽不讓本宮去送她，原來是想要探你的口風咳咳……”大長公主聰慧無比，一下子就想到了，忍不住失笑道，“早知道就多喝一點鬆硯開的藥了。”

  從一個月前開始，大長公主就陸陸續續感覺到身體十分不舒服，就在一周前，甚至一下子起不來床了。

  雖然大長公主府請了鬆硯來看診，但是鬆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建議大長公主修書給慕千兮，讓慕千兮來看看。

  可是大長公主拒絕了，而是讓鬆硯開了可以強行提起精氣神的藥。

  鬆硯還不知道慕千兮來東黃海了，還以為是大長公主怕身體狀況傳了出去引起邊關不穩，所以將藥方一開，就閉關繼續研究去了。

  “鬆硯神醫特地叮囑過，那個藥不能多用。”崔姑姑小聲提醒，“殿下，您先把這個調理的藥喝了吧？”

  大長公主輕歎一聲，接過丫鬟手裏的藥碗，一口氣一飲而盡，仿佛察覺不到苦澀似的。

  “本宮自己的身體，本宮自己清楚，就算是喝藥，也沒用的。”她沒有 跟崔姑姑講，她能夠明顯感覺到體內生機的消逝。

  細想起來，許是因為上次在和龜苓國的對戰中為了救安子仁中了蠱的原因，身體就開始大不如前了。

  隻不過千兮還需要她，元楚和東黃海也需要她，所以她一直強撐著沒有說什麽。

  “殿下別這麽說，您得多為皇後娘娘想想，除了您，可就沒有什麽長輩疼她了……”

  崔姑姑本來是勸說大長公主的，可是說著說著，自己眼中也淚意難掩。

  “哎……”大長公主幽幽道：“是啊，本宮最放不下的還是千兮。本以為經過北融海一戰，容家會成為千兮的儀仗，卻沒有想到……”

  崔姑姑見提到慕千兮，大長公主又來了精神，跟著大長公主的話道：“是啊，殿下，容家畢竟是外家，現在還有寧遠先生撐著，會照顧皇後娘娘，可以後等寧遠先生百年，容家分家，隻怕也和皇後娘娘沒有什麽關係了。”

  畢竟容家三房那幾位可不是省油的燈。

  “沒事，千兮今天來說的這個事情，倒是提醒了本宮，本宮再堅持一段時間，多替千兮教導一下那些小年輕們，等以後本宮走了，也有人照應著千兮……”

  “殿下！”崔姑姑沒有想到大長公主竟然存了死誌，驚呼一聲：“您，您怎麽能這麽想？您……”

  “姑姑！”大長公主打斷了崔姑姑的話。

  屋子裏的丫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退了下去，現在屋子裏隻有大長公主和崔姑姑兩個人。

  大長公主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潤，眼睛卻仿佛年輕的時候一樣亮得出奇。

  “姑姑，從本宮及笄的時候，你和君姑姑就跟在本宮身邊，也有三十幾年了。本宮年輕的時候早早功成名就，隻希望能夠和駙馬一生一世一雙人，卻沒有想到最後是半生零落困於方寸之地。”

  “殿下！”崔姑姑聽得心疼，“這些事情都過去了，背後之人也得到了報應，您別用這些往事懲罰自己。”

  “姑姑，你先聽本宮說完。”大長公主起身，披了大氅往屋外麵走去。

  下雪了。

  平津的第一場雪，來得寂靜無聲。

  皓白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大長公主伸出手，任由白色的花朵從手指尖穿落。

  喉間彌漫上癢意，她咳了兩聲，臉上的潮紅更深了。

  崔姑姑想要勸她進屋，可是對上大長公主仿佛沉浸在往事之中的目光，又忍了下來。

  她知道，當初駙馬的死，始終是殿下心頭的一根刺。哪怕現在元楚帝已經去世，齊家敗落，可是也不能讓殿下心頭舒服分毫。

  “當初駙馬意外亡故，本宮中了毒不能再帶兵，本宮其實就一直想跟著駙馬離開。活了這麽多年，不過是想要為駙馬報仇，也不想懨懨的死去。”

  說到“死亡”，大長公主非常坦然。許是因為中間還涉及到駙馬的原因，她的神色甚至有些溫柔。

  “後來認識了千兮。本宮是真的心疼這個孩子，也想要護著她。可是姑姑，本宮累了。”

  大長公主閉了閉眼，遮住了眼底的脆弱。

  “前兩天，本宮夢見駙馬了。”

  崔姑姑啞然。

  原本準備好的所有勸解的話，全部都說不出口了。

  她們跟在殿下身邊多年，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殿下和駙馬的感情。

  ……

  “下雪了！居然真的下雪了！”

  慕千兮還在睡夢之中，就聽到外麵傳來常悅嘰嘰喳喳的聲音，唇邊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收拾著起身洗漱。

  “誰在外麵！……咦？秦少主？你怎麽在外麵？”外麵傳來了常悅的驚呼聲。

  慕千兮皺了皺眉，正好她已經收拾完了，就走了過去。

  這場雪靜悄悄地下了一夜，地麵上、屋簷上都鋪了半指厚的一層白，院子裏的大門敞著，常悅站在門口，看見慕千兮努了努嘴，指了指外麵。

  秦免至一身青衣站在門口，頭發上肩膀上覆蓋著白雪，看上去是很早就等著了。

  “皇……北夫人，現在有空談談嗎？”秦免至聲音嘶啞，臉色也憔悴不少，顯然這段時間，他並不好過。

  秦免至也沒想到，紅塵宮和朝廷合作得好好的，才不過半個月，就要求停止了。

  隻是紅塵宮之前嚐到了和官府合作的甜頭，現在一停止，之前紅塵宮借用官府搭建起來的門路就沒用了。

  尤其是紅塵宮最近想要外銷的一大批藥材，之前願意合作的幾家商號都紛紛要求延期，說是什麽朝廷的政策有變動。

  這話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