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兮這話不可謂不毒，一下子就將劉姐先前的小心思點了出來。

  劉姐臉色乍青還白，有些不自然地搓著手道：“都是小的的不是，小的來給三小姐做衣服，本來就是拿了工錢的，不應該貪圖那點賞錢，三小姐，您看，這時間不早了，咱們早點量完，早點出成衣……怎麽樣？”

  劉姐看著慕千兮這一副說走就走的架勢，根本沒有給旁邊站著的那一位大小姐麵子，也沒有對做主做衣服的老夫人的顧忌，心底越發沒底，覺得這位三小姐不是個好招惹的。

  突然覺得自己剛剛也是被鬼迷了心竅，居然不自量力地想要在這些千金小姐麵前玩心思。

  在一旁站在的慕月玫察覺到了劉姐的那一眼，隻覺得心氣不平，那是什麽意思？她對這個劉姐這麽客氣，居然還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難道是在說自己比不上慕千兮嗎？

  慕月玫平白腦補著生了一肚子悶氣。

  慕千兮見這位劉姐是真的錯了，也不想太多計較，淡淡地點了點頭，道：“那動作快點。”

  這一次，除了不知道為什麽慕月玫神色不太好的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了，整個屋子裏的人效率都很高，很快就做完了事情。

  “小的這就回鋪子著人趕緊做成衣。”劉姐有意向慕千兮買好，討好地笑道。

  慕千兮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突然想起北霄寒又要離京的事情，也不知道北霄寒是今天走還是明天走，她要不要去見一麵？

  隻是又不可能去三皇子見麵，要是約在外麵見的話，要是北霄寒在忙，又怕耽擱他的正事，畢竟慕千兮猜測著，這一次北霄寒去北地，除了繼續主持大渠的事情，還有可能是為了叔朝的事情。

  據說叔朝的疫症突然又爆發了，好幾個村落被傳染了，原本剛剛控製好的事態一下子就亂了起來，慕安成和餘隨兩位這一次接了元楚帝的密旨遠派，其實就是為了此事。

  朝廷不可能任由事態這樣失控下去，必須得馬上將人心穩定下來，所以元楚帝很有可能還會讓北霄寒再走一遭，畢竟在世人眼裏，他是元楚帝最受寵的皇子，最合適不過。

  慕千兮正琢磨著這件事情，就聽見綠竹提醒道：“小姐，餘小姐讓人送了些吃食過來。”

  慕千兮將綠竹手裏的東西接過來一看，餘淼淼讓人送了不少糕點，還有一些時下難以吃到的水果，看著像是荔枝，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吃荔枝的季節，但是感受到了餘淼淼的一片心意。

  “昨日常悅不是新做了一種點心嗎？讓小廚房這會兒做了，你親自給水水送過去。”慕千兮吩咐綠竹道。

  她拿起手中的一塊糕點正準備嚐一下，卻發現糕點之下還有一封信，是餘淼淼寫來詢問她前幾日沒有回慕府的事情。

  慕千兮提筆回了一封信，告訴餘淼淼自己沒事，又讓綠竹將信件帶著一同送去給餘淼淼。

  不知不覺間，天都已經晚了。

  慕千兮本來因為這次生病，身子都沒有好全，所以很容易就感覺到了疲乏，讓常悅她們下去休息，自己打算睡覺了。

  隻是她剛剛閉上眼睛，就察覺到屋子裏不對勁：“誰？”

  慕千兮一聲輕斥，外間傳來秋娘的聲音：“小姐，怎麽了？”今日是秋娘守夜。

  慕千兮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身影，衝外麵的秋娘道：“沒什麽，你睡吧。”

  隔了一會兒，外麵又傳來秋娘窸窸窣窣的聲音。

  慕千兮沒有掌燈，而是起床半坐著，挑眉小聲道：“你怎麽來了？”她差點將人當成了登徒子來著。

  北霄寒也沒有想到，第一次爬窗，差點就翻了船，看著警覺不已的慕千兮，心裏有些驚訝的同時又覺得理所當然，不過北霄寒一直都很奇怪，慕千兮身上一點內力也沒有，是怎麽察覺到他的出現的？

  北霄寒不知道，有個東西叫氣息。

  “慕慕，你不想我來？”北霄寒有些委屈，他白天裏可想慕千兮了，要不是因為宮裏那位大爺什麽事情麻煩的簡單的都交給他，他早就可以有時間來看慕慕了。

  他這會兒過來都是水了齊左相的晚宴邀請，想著自己馬上又要去北地，和慕慕又要天涯兩隔，所以再怎麽忙也要過來一趟。

  更何況齊左相那個老狐狸宴無好宴，一聽就是鴻門宴，實在是沒有去的必要。

  慕千兮坐在床上，北霄寒站在窗戶底下，穿著單薄的衣裳，被窗子裏湧進來的夜風一吹，看上去頗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慕千兮忍不住撫了撫額頭：“我不知道是你啊。大晚上的，你不好好休息，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明天再見麵不是一樣的嗎？”

  北霄寒走近了幾步，卻和慕千兮的床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既不輕挑，也不出格，還能讓他將慕千兮看得清清楚楚。

  他目光眷念地望著慕千兮，狹長的鳳眸裏溢滿了繾綣的溫柔，仿佛墜落了一地星光。

  慕千兮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偏了偏頭，小聲道：“怎麽了，我說錯了什麽？”

  “沒有。”北霄寒搖了搖頭，輕聲又道：“明日一早我就要去北地，估計沒有時間和你見一麵了，所以才今晚上冒昧前來的。慕慕，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休息的。”

  慕千兮心頭一怔，她其實一直不是很明白，為什麽北霄寒明明在外人眼裏，是一個非常冷情霸氣不好招惹的人，可是在她這裏，卻全然不同。

  他會很細心地提醒她小心走路，也會放低自己給她喂藥，更會因為自己思慮不周全讓她毒發而怪罪他自己，但事實上，她毒發隻是一個巧合，其實根本不能怪北霄寒。

  可是慕千兮現在清楚了，是因為這個人，眼前的這個人，將她真的放到了自己的心尖尖上，無時不刻地都想著自己。

  “我沒有怪你。”慕千兮心頭一軟，聲音也放柔了下來，“我知道你這兩天肯定很忙，所以希望你有時間就自己多休息一會兒，反正我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急於這一時之間的見麵。”

  北霄寒心頭不可抑製地湧上一股欣喜，“慕慕……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一直覺得，雖然慕千兮和自己已經確定了彼此的心意，但是慕千兮卻始終不像是確定他們能夠一直走下去一樣……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反正就是自己有種恐慌，害怕抓不住這個人。

  北霄寒鮮少有這麽不自信的時候，但是想想對方是慕千兮，他又覺得理所當然了，他的慕慕，本來就值得更好，若是她覺得對未來還沒有信心，那他可以護著她慢慢地等，慢慢地讓她感受到自己的決心……

  他以為自己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聽到她的心聲呢，卻沒有想到，今夜之行，會給他這麽大的一個驚喜。

  北霄寒當真是高興極了，一貫沒有什麽表情的臉笑得都有些扭曲。

  慕千兮坐在床上都能感覺到他的開心和喜悅，雖然她不是很理解為什麽北霄寒會這麽高興，但是不妨她打趣道：“難道你不想和我一起白個頭？攜手走到老？”

  慕千兮嘴裏的形容太美好，美好得就像夢一樣，北霄寒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急忙點頭道：“我願意！我當然願意。慕慕……”他上前一步，又像是怕驚到了慕千兮，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砰！”整個後腦勺一下子就撞上了屋子裏的牆壁。

  慕千兮看著就替他覺得好疼，忍不住皺了皺眉。

  “小姐……”許是撞牆的聲音太大，外間的秋娘被驚到了，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

  慕千兮和北霄寒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屋子裏一下子又恢複了安靜。秋娘聽了半晌，見慕千兮沒有反應，以為剛剛是鬧了耗子，想著明天要知會綠竹姐姐一聲，翻過身就又睡了。

  “讓我看看。”慕千兮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到北霄寒身邊，示意北霄寒低下頭道。真是太傻了，這麽大的人了，還能把自己撞像這個樣子。

  北霄寒覺得有點丟臉，試圖轉移話題：“沒事，慕慕，秋娘和常悅這兩個人用著可還順手？”其實他現在後腦勺還疼著呢，剛剛那一下子撞得有點狠。

  慕千兮性子他就是嘴巴強，又不是什麽銅牆鐵壁，怎麽可能會沒事，皺了皺眉道：“都挺好的，很聽話，也不多事，還有能力。”最重要的是，兩個人都會功夫，帶在身邊做一些事情要方便許多。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搭在北霄寒的肩膀上，往下麵按了按，道：“快點蹲下來，我看看。”

  外麵月光正好，躥進了屋子裏來，北霄寒要是蹲下來，慕千兮剛好可以借著月光查看一下。

  軟軟的香氣撲入鼻子裏，北霄寒隻覺得自己一貫堅定的心性突然之間也變得不怎麽堅定起來，有些精神恍惚，狹長的鳳眸裏目光深了幾許。

  然而慕千兮並沒有注意，還在繼續往下麵按他的肩膀：“快點，讓我看看，有沒有撞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