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兒不是傻瓜。

  她或許不知道，但她一定也察覺到了。

  可是充兒忍下來了，什麽都沒說過。充兒在給王太卡機會。

  王太卡不敢肯定，甚至不敢去想。他甚至想起充兒的那句話：“十七，我真的好喜歡你。”

  這話情侶之間本來就是尋常，但是在此時此刻聽起來，卻帶著無比的心酸和委屈。

  而此時這句話說出來，重要的已經不是那句喜歡，而是遵從語境，可以推測出充兒必然有過糾結。

  感謝宋香菜，讓王太卡在上一段失敗的感情裏學到了太多。甚至學到了從那些日常的話語裏，就能推測出隱藏在重重遮掩之下的含義。

  多年前，宋香菜在決定和王太卡不告而別之前，曾經對王太卡說過一句類似的話。

  那一次是餐廳，王太卡帶著宋香菜去了兩個人常去的餐廳。在吃飯的時候，兩個人仿佛失去了共同話題一樣，都在沉默。

  當王太卡吃幹淨盤子裏最後那一點食物的那一刻，彼時的宋香菜忽然帶著感歎的語氣說了一句。

  “王太卡，我特別放不下你。”

  當時的王太卡還沒有如今的這些心思，那時的他隻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他聽不出宋香菜的意思，隻是奇怪的問道：“放不下就不放唄！”

  直到後來王太卡才明白，當一個人對你說“我放不下你”的時候，就代表這個人已經嚐試過放棄你了。

  可惜那時候的王太卡還沾沾自喜，覺得宋香菜放不下自己。

  可憐可笑。

  那麽此時此刻，充兒是不是也嚐試過，不喜歡王太卡，但是失敗了，所以才說了那一句“十七，我真的好喜歡你。”

  是這樣嗎？

  王太卡不敢去問，也無法開口。

  充兒說：“我給你時間。”

  但是卻沒有說給王太卡的時間，是用來放下過去，還是斬清現在。

  不過這已經什麽都不影響了，王太卡已經有決斷了。

  和宋香菜的那些過往，雖然無比痛苦、伴隨折磨，但是也真的讓王太卡心智成熟，並且懂的割舍了。這或許就是宋香菜唯一留給王太卡的寶貴經驗了。

  所以同樣的失敗，怎麽能在自己身上發生兩次呢？

  將心比心，如果位置調換，那自己又是何等心情呢？現在的王太卡還哪有什麽臉麵和充兒纏綿悱惻呢？

  隻不過一時間蒙蔽了，然後越陷越深。甚至到了錯事做多，錯以為常，天經地義了。

  但現在，為時不晚。

  王太卡抓住充兒的手，沒有說話。

  充兒脫掉拖鞋，躺在沙發裏，頭枕在王太卡的腿上，像一隻擔驚受怕的小兔子。

  “十七”

  “又怎麽了？”

  “講個故事，哄我睡覺。”

  “我不擅長這樣的。要不要我講講我之前在非洲，遇見食人族的事情？”

  “不，我要聽寓言故事”充兒說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講過一個兔子和月亮的寓言嗎？我想再聽一次那個。”

  王太卡皺眉，想了想：“什麽兔子和月亮？嫦娥奔月嗎？”

  充兒：“不是，是一隻兔子，得到了月亮。但是最後又放棄了月亮。”

  “哦，是周國平寫的那個故事啊。那都是好久之前事情了吧？你還記得？”

  “你說的，我都記得。”

  王太卡說道：“有一隻兔子，充滿靈性，喜歡賞月。月亮的陰晴圓缺在她眼裏，都有獨特的美。天神知道了，覺得隻有兔子才能欣賞月亮的美，就把月亮送給了兔子。”

  “可是兔子得到月亮之後，卻患得患失。曾經陰晴圓缺都有獨特的美，現在卻變成了隨時擔驚受怕，害怕月亮被別人偷走。就像財主盯著自己的金窖，勾起了無窮的得失之患。”

  “和人類不同，還好兔子最後慧心未泯，請求天神撤銷了那個決定。月亮不再屬於兔子，而兔子終於又可以欣賞月亮的陰晴圓缺了，她依舊是最能欣賞月亮的”

  故事還差最後幾個字，王太卡卻講不下去了。

  這哪裏是一個哄充兒睡覺的故事，這分明就是聰明的充兒不想撕破臉，不想給王太卡難堪，所以用這麽一個王太卡曾經說過的故事，在點醒王太卡呢！

  如果得到會患得患失，倒不如放棄，起碼保留最初的美好。是這個意思嗎？

  王太卡低頭，看到的是充兒睡著時絕美的側顏。真的好巧，充兒就這麽睡著了，甚至都不給王太卡再說一句話問清楚的機會。

  王太卡看著充兒閉合的眼睛，還有微微顫抖，心裏明白了一切。

  此刻裝睡，是保留彼此顏麵的最好方式。再說，就真的傷感情了。

  即使在這個時候，充兒還是在為王太卡著想。

  充兒太懂事了，甚至懂事的讓人感覺心疼。

  “睡吧，睡吧”王太卡靠在沙發上，也閉上眼睛，好像睡著了。但此時此刻，內心卻像是翻江倒海一樣波瀾。

  但此刻的王太卡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表達。這是他應該的承受的折磨，王太卡沒有資格不滿。

  此刻的王太卡，隻能安靜的抓緊充兒的手，靠在沙發上，默默承受著這份屬於他的報應。

  這一夜，竟然是如此的漫長。

  夜盡天明，東方蒙蒙亮。

  昨晚的雨隻是下了一會，早上的時候痕跡都不剩多少了，隻是空氣有些冷意。

  充兒從睡夢中清醒，看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嚇了一跳，然後看到王太卡才想起自己是在哪裏。

  王太卡見充兒醒來，說道：“再睡一會吧，還早。”

  “嗯。”充兒看向王太卡：“你一晚上沒睡嗎？”

  王太卡問道：“你怎麽知道？”

  “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