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闖禍
作者:槐木子      更新:2020-03-01 07:44      字數:3299
  楊延昭從宮裏出來,準備回府換身衣服,便帶著七郎八郎以及兩個幼妹去汝南侯府吃席,今日原是鄭印娘子的生辰,因是小輩,也非整壽,自然不需大操大辦,隻邀知交好友熱鬧一番,六郎在府門跳下馬,將馬鞭扔給在門口值守的小廝,三步並作兩步的上了府門石階,剛進院子,便被楊安一把拉了過去。

  “六少爺,您可回來了,府上出事了。”不待六郎反應過來,楊安便已扯著他往後院走去。

  楊延昭心裏納悶,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七少爺八少爺今天去街上,不知怎麽就衝撞了沈家的二公子,一群人廝打在一起,咱們家兩位爺把那位沈二公子打得下不了地,老爺也不知從何處聽說,回來便把兩位公子提到了祠堂,連八少爺都挨了打,現下也還跪著呢!”

  “啊”楊延昭蹙起雙眉,不覺緊跑起來,連又問道“母親呢!”

  “夫人今日去城外降香了,一時半會兒哪兒回得來,大少爺他們都在宮裏,四少爺、五少爺也在軍營,派人去請也不見回來,府上如今沒有一個敢勸的。”

  楊延昭長出口氣,責道“這才消停多久,非得惹得父親來一通板子,你快去打聽打聽沈家那邊怎麽樣了,我去祠堂。”

  “哎”楊安忙應聲,跑了一步複又回身叮囑道“六爺,您好好說,別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我知道。”

  楊延昭快步進了後院,遠遠就聽見祠堂內楊業的訓斥聲,以及兩個弟弟沉悶的呼痛聲,祠堂門緊閉著,門外隨侍七郎八郎的兩個小廝跪著哭成一團,喊著勸“求老爺息怒”,“求少爺服軟”。

  楊延昭忙近前,楊煥楊成頓時如遇救星,忙喊道“六少爺,快勸勸老爺吧!兩位少爺方才還聽得見叫聲,如今連聲也小了。”

  “先別哭,快和我說詳細些,到底是為何事?”

  從楊煥楊成口中,楊延昭方明白此事原委,原是今日沈懷彬和潘豹不知從何處得了一個小娘子,姑娘頗有幾分姿色,卻也是性子倔強,在街市上掙脫沈府家丁便要四下尋自盡,橫衝直撞的正撞進七郎懷前,七郎瞧她披頭散發的模樣,又見後邊有家丁追趕,便也猜到是什麽緣由,楊延嗣又是生來愛打抱不平的性子,事情找到自己頭上,是絕不會坐視不理的,遂與而後趕至的沈懷彬爭執了幾句。

  沈懷彬又生了個混世魔王的性子,絕不受辱也不吃虧,心裏氣憤不過便吵鬧著家丁上前撕打,七郎原也聽八郎相勸,隻是防守並未進攻,誰料那群人愈發得寸進尺,才把七郎撕扯惱了,下手之間失了輕重,把沈懷彬打得鼻青臉腫,當時便有些閉氣,潘豹見事不妙,早早跑進沈府說明此事,又免不得多燒了把火。

  加

  上沈家夫人是京裏出了名的“利害”人物,沈懷彬原是她頭生兒子,瞧著被打的沒有人樣,心裏疼的緊,抱著他哭了會兒,便直接套車衝進了兵部,拉起楊業便不留情麵的扔了一掌,口裏自然也沒說什麽好話。

  兵部官員數眾,楊業又素有威望,如今當眾被人打了一掌,臉上自然難堪,當即奪馬飛奔回府,見了七郎八郎二人,羞、惱、恨、怒各種滋味一時湧上心頭,便一手一個將兩個兒子提到了祠堂。

  七郎倔強的很,隻覺自己是抱打不平,咬牙死活不肯服軟,還不時頂撞幾句,楊業的火頭便被他澆得更盛,八郎雖不強嘴,但也一副自己有理,頗為不服的模樣,惹得楊業怒不可遏,也是開了規矩,對這個最小的兒子也下了狠手。

  楊延昭鬧明白,便在祠堂門前跪下,高喊道“請父親息怒,六郎求見父親。”

  無人搭理,依舊是鞭笞聲刺耳。

  楊延昭無法,又思及今日入宮麵聖原是商議要事,便以此為由,求拜道“兒子並非要為弟弟們求情,而是今日麵聖事情已有決斷,特來向父親稟報。”

  似是收了鞭,喊聲也住了。

  片刻功夫,楊業已上前開了祠堂的門,楊延昭急忙起了身,衝至近前,目光掃一眼地下,七郎八郎已是趴在地上起不了身,刺破的衣襟處露著鮮紅的傷痕,甚是醒目,六郎不覺心中一揪,尚未回神,隻聽楊業吩咐道“隨我去書房。”

  “哎”楊延昭忙應著聲,複又試探著問道“父親,七弟八弟…”

  楊業回身看了一眼,仍是憤怒未止,但見他們已是傷得不輕,遂擺手道“抬回屋裏,請郎中來上藥,晚些時候再和他們算賬。”

  “多謝父親。”楊延昭抱拳一禮,忙招呼楊煥他們喊人,自己匆匆跟在楊業身後。

  天波府這夜過得不太平,郎中來瞧過傷,七郎雖說傷得重,但到底身體底子強,從小挨的打多了,便也無大礙,八郎就麻煩了些,傷口引起高熱,嘴裏一直含糊著說胡話,楊業也沒料到情況會如此嚴重,當時隻是氣急了,如今見八郎昏沉沉的模樣,心中自是揪得疼,免不得又落了夫人的一通埋怨,自也受了幾個兒子近一個時辰的跪禮。

  隻是雖說罰了七郎弟兄,楊府眾人仍是未想出妥帖的方法處理此事,禦史中丞沈宏義原是潘美一黨,楊業與潘美又素來不和,沈宏義的夫人偏又是那麽個潑皮性子,如何收場,倒真是難辦。

  沈懷時。

  大郎延平倒是先想到了此人,沈懷時原是沈宏義死去的嫡妻所生,如今雖續了繼室,他也是嫡長子,說起話來倒也甚得他父親歡心,雖是眠花宿柳之輩,但到底無其他劣行,為人也不算糊塗,有他從中做和,或許可行。

  楊延平想著,便打算命人拿自己的名帖去沈府拜見,小廝還未出門,便聽二門來報,有人尋六郎。

  這麽晚了,誰?

  楊延昭悶悶訥訥去了二門,隻見拐角處停著一架馬車,月色下瞧不真切,但圍簇者甚眾,楊延昭不禁舉了舉燈籠,見馬車側簾撩起一角,探出一張俊秀麵龐,六郎又細瞧了瞧,不禁驚呼道“陳王殿下,六郎給殿下請安。”

  楊延昭尚未拜見,趙元僖就連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抬手招呼他至近前,低聲道“本王走二門,就是不想大張旗鼓的來。”

  “臣明白”楊延昭會意,低頭應著。

  趙元僖繼而道“沈家與你家的事情本王聽說了。”

  “殿下也聽說了?”楊延昭雖知今日街市上眾人皆看得見,思量著京中官員得知倒不為過,但應該還不至於傳至內宮,故有此一問。

  “六公子莫非忘了,今日汝南侯府做席,接了你的信,我們便知道了大概,本王又特意留心了一番。”

  “舍弟行事魯莽,讓王爺見笑了。”楊延昭抬臂一禮。

  趙元僖忙抓住他的胳膊,笑道,“和本王就別說這些虛話了。依本王看來,此事原是沈家之過,強搶民女本就是大罪,他們不該惡人先告狀,令尊治家甚嚴,聞訊先教訓自家兒子,沈禦史可沒有這個覺悟。”見楊延昭未答話,趙元僖複又道“想必楊老將軍正為如何化解此事而煩心吧!本王有一主意,不知公子可願聽。”

  楊延昭正是苦悶之時,聞言不禁立抬了目光,問道“殿下有何主意,請講。”

  “莫急”趙元僖又搭搭他的手,繼而道“沈懷彬有一兄長,叫沈懷時,是沈禦史最中意的兒子,請他出麵,或許可行。”

  楊延昭神情微黯,說道“殿下倒與我家大哥想到一處,但六郎亦有擔心,我們與沈懷時並無交情,恐怕他不會賣我們這個情麵。”

  “憑六公子今時之狀,他沈懷時會不賣你的麵子。”趙元僖有意打趣一句,楊延昭不解,趙元僖遂又笑道“公子不必掩飾,你與永安妹妹之事,連國舅爺都應了,還有誰能更改,早晚你都是我們家的乘龍快婿,沈懷時是聰明人,會看不透這一點。”

  趙元僖雖是玩笑,但語氣中似是有幾分嘲弄,楊延昭聽得並不舒服,隻是擠出個笑容,應道“殿下說笑了。”

  趙元僖哈哈笑幾聲,擺了擺手,“本王是同公子玩笑,公子莫要當真。本王自然知道公子一家與沈懷時並無交情,但本王知道一人,由她出麵,沈懷時必應。”

  “不知是何人?”

  趙元僖掃一眼六郎急切的神情,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答道“非旁人也,本王禦妹,同昌公主趙清裕。”

  楊延昭徹底怔住了,喃喃

  道“公主殿下。”

  趙元僖衝他招招手,靠近耳邊低聲道“沈懷時對我家禦妹,可不是一天的心思了。”

  楊延昭想起在文德殿遇到趙清裕同趙光義哭喊的模樣,又思及如今她的處境與身份,連忙推拒道“殿下一番好意六郎心領,隻是實在不必攪擾公主殿下,楊府自能想法妥善處置。”

  趙元僖搖搖頭,坐直身子,淺聲分析道“隻有沈懷時說話,他的父親才會聽,也隻有沈懷時說話,他的那個繼母才不敢胡攪蠻纏,若不找他從中斡旋,除非楊沈兩家鬧到禦前,求父皇決斷,父皇聖明,自會處置沈家,還楊府公道,隻是此事一旦經父皇插手,有此結果,那楊府與沈府的梁子可就結大了。”

  楊延昭明白此理,不覺就緊鎖了雙眉,趙元僖見他有所動容,趁熱打鐵地說道“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我家禦妹自也願意為公子解憂,本王隻是覺得你家占理,不忍楊府為此等瑣事煩憂,才特意夤夜至此與你商談,公子聰慧,何必舍近求遠,不妨再細想想,本王就先行一步了,告辭。”

  趙元僖嬉笑間,已抬手作別,楊延昭忙還了禮,見車馬出了巷子,方站穩身子,仰頭望去,隻見月色如水,殘星寥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