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哪怕是在這種地方工作的人，日常見慣各種死相，看著那慘不忍睹的遺體，都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嫌惡的表情。

  車禍現場爆炸，整個軀體損毀的格外糟糕，勉勉強強能看出是個人形，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征可言。

  薄景行不是第一次來這裏，神色間充斥著恰好好處的沉痛和悲傷，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像他這樣的身份，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哪怕真的痛苦到了極致，也做不出咒罵崩潰的事情來。

  而楚昔年表現的相當冷靜，垂眸一瞬不瞬的看著那糟糕的遺體，抬手想要觸碰曾經是臉頰的部位。

  “先生！”

  工作人員瞪大眼睛，連忙攔住：“您這可是褻瀆死者，您也聽過那種老話吧？活人別沾了死人的晦氣，活人別打擾死者的安寧，這就是生死有別，您還是接受現實，節哀順變吧！”

  楚昔年無視他的存在，繼續朝著遺體伸出手去。

  冰冷的停屍房裏，俊美的男人一意孤行的做出不能理解的行為，搭配上死狀淒慘的遺體，簡直讓這場麵透著幾分詭異。

  一見勸不住楚昔年。

  工作人員慌了，不得不擋在前麵，求助似的看向薄景行：“薄公子，讓二位進來已經是破例，您朋友的做法真的不合規矩！”

  “楚昔年。”薄景行淡淡開口：“你想看的，我已經讓你看到了，你現在的行為是對小倩不敬。”

  楚昔年眼神冷冷的瞧著擋路的工作人員，嗓音啞的極其緊繃：“我相信，如果躺在這裏的真的是她，她會原諒我的不敬。”

  工作人員被他盯得冷汗津津，慌張的垂著頭，腦子裏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浮現出來，從脊梁骨上竄出一縷涼意。

  老話都說死相淒慘的人怨氣很大，看楚昔年這執迷不悟的架勢，難不成真的是死者顯靈，迷了他的神誌？

  “就算小倩能原諒你，我卻不能原諒你。”

  不允許楚昔年接觸冰櫃裏的遺體，薄景行神色沉沉的繼續說：“意外發生之前，她沒有恢複和你有關的任何記憶，你對她來說隻是陌生人，如果不是你和寶兒的存在，我和小倩早已完婚，又怎麽可能發生這樣的意外？”

  楚昔年薄唇緊抿，側臉的線條相當冷峻：“你的意思是，這場意外是我的錯？”

  “難道你認為，這些事情和你毫無關係？”薄景行冷冷的反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借著寶兒的存在賭她心軟，讓她答應配合你找回記憶。”

  楚昔年側眸看他，眼神危險的一觸即發，一字一句的說：“我願意等她慢慢恢複記憶，讓她做想做的事，甚至容忍她和你在一起，滿心滿意都是喜歡你……”

  “那又怎樣？”薄景行揚著下巴，神情倨傲而冷酷：“我曾經弄丟了她，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既然她想起我們的過去，你當然要把她還給我。”

  楚昔年怒極而笑，針鋒相對的質問：“所以你無視她的意見，強行讓她做出選擇，明明知道這樣做會讓她痛苦，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

  有生以來，還從來沒人敢這樣質問他！

  薄景行呼吸一窒，眼中跳出鮮明的怒火，拒絕承認心中瞬間的動搖：“我如何愛她，用不著向你交代。”

  “薄景行，你根本不懂如何愛一個人。”

  楚昔年不屑的收回目光，眼神幽深的看著那具焦黑的遺體，找不到任何與秦伊人有關的痕跡。

  心髒在胸膛中沉沉的跳動。

  雖然暫時不能證明麵前的遺體究竟是不是伊人，哪怕想到這樣的可能性，都讓他痛的無法呼吸。

  薄景行眼神陰鷙的看著他，“我懂不懂，不是你說了算的。”

  “或許你是喜歡她的，但你更愛你自己。”

  楚昔年說完。

  推開礙事的工作人員，修長的手指完美無瑕，動作輕柔的落在那具遺體上，染上肮髒的灰燼。

  死亡的真相殘酷冰冷，沒有任何溫存可言。

  楚昔年怔怔的看著，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但沒有哪次讓他如此觸目驚心，幾乎不能自持。

  “楚昔年！”薄景行一把扯住他，“我不準你碰她。”

  “對對對！”

  踉踉蹌蹌的工作人員剛剛站穩，回頭就看到讓人心跳驟停的場麵，表情古怪又驚悚，完全不明白現在這些有錢的公子哥們都在想什麽。

  生怕楚昔年會做出更不可思議的舉動，他壯著膽子再次開口：“先生，我們這裏每天都要接待很多的死者，哪怕是再怎樣恩愛的夫妻，到了天人永隔的一天，也不耽誤活著的那位再尋新歡，請你真的不要太執著了。”

  楚昔年不把他的話當話聽，麵無表情的和薄景行僵持。

  兩個各有千秋的英俊男人在某個女人的遺體前大打出手，聳人聽聞的現狀有資格登上各大報紙的頭條，而工作人員有幸親眼得見。

  隨著兩個男人的僵持，四周的空氣像是凝固一般，讓活著的人都喘不過氣來。

  “二位，二位！”

  工作人員戰戰兢兢，說出的話都帶了顫音：“請你們冷靜，你們這樣我真的很害怕，我先把這裏鎖上，有話咱們出去說好不好？”

  說著。

  他找出鑰匙，試探著要把抽拉式的冰櫃關上，整個過程中緊張兮兮的盯著那具淒慘又不同尋常的遺體，害怕自己也受到迷惑，和那兩個公子哥一樣染上瘋病。

  “別動！”

  楚昔年不假思索的製止，一拳砸向薄景行的胸口。

  後者自然而然的放開桎梏他的手，他也沒有真的揮拳，而是趁機扯住冰櫃，直接從口袋裏取出一把小巧的手術刀，寒光凜凜的直接指向工作人員。

  萬萬沒想到有人竟然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工作人員嚇得腿軟，頓時推不動那沉重的冰櫃，顫顫巍巍的舉起手：“先生，這這這，請您有話好說，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靠我生活，真的不能出事，求求您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