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秦伊人垂了眼眸，心有戚戚的想著心事。

  既然新聞上最重要的部分都是事實，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對她口誅筆伐，接下來隻會愈演愈烈。

  就算她是劉亮的受害人，在數千萬的責難麵前，同樣無力反駁。

  且不說楚昔年能不能和季蔓蔓順利離婚，僅僅是擺在眼前的殘酷現實，已經讓她心灰意冷。

  如果她真的和楚昔年重新開始，那些輿論會如影隨形的施加在楚昔年身上，這是她絕對不能忍受的。

  “伊人？”楚昔年挑了塊酸甜可口的蜜餞，送到她的唇邊：“怎麽，不喜歡這個？”

  秦伊人莞爾一笑，啊嗚一口吃掉了他投喂的食物。

  舌尖漫開酸酸甜甜的滋味，果然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雖然他們時隔幾個月沒有見麵，但他喬裝打扮著照顧過她十天，一本正經的扮演著啞巴的角色，認認真真的聽她說。

  所以，兩個人的默契並沒有因為時間和距離而消逝，反而因為心有靈犀而加深。

  比如眼下，楚昔年若有所思的看著電影中的劇情，不著痕跡的說：“電影終究隻是故事而已，不是所有的久別重逢，都能皆大歡喜。”

  事實上，距離和時間隻會不斷的拉遠兩個人的距離，再次見麵的時候，陌生遠遠大於欣喜。

  哪怕他們曾經相愛，卻僅僅是曾經罷了。

  “……嗯。”猜到他是特意說給自己聽，秦伊人仰起小臉看著他，俏生生的說：“楚昔年，我沒那麽小心眼，我喜歡的人是你，想要的是你的未來，不是你的過去。”

  說著，她扁了扁嘴：“當然，我可能會有一點點的介意，不是因為吃醋和矯情，隻是遺憾你的青梅竹馬並不是我，我都沒有見過十幾歲的你……嗯，這樣想是不是有點太貪心了？”

  “喜歡一個人，自然想得到她的全部。”楚昔年憐惜的望著她，修長的指尖撥開核桃仁，“好在這世界上有照片這種東西，雖然我在叛逆期很討厭拍照，但還是有幾張照片的。”

  秦伊人很感興趣：“在哪？”

  “楚家的書房裏。”提起自己的家庭，楚昔年猶豫片刻，頗為無奈的說：“我母親很喜歡季蔓蔓，如果她讓你受委屈，你要第一時間來告訴我，好不好？”

  秦伊人貌似乖巧的點了點頭，打定主意什麽都不說。

  畢竟，她隻是個籍籍無名的小角色，接下來的輿論大部分都和楚昔年有關。

  她不能幫忙已經很內疚了，更不可能再給楚昔年增加壓力。

  “很好，記住你說過的話。”楚昔年把核桃仁送到她的麵前， 突然問道：“伊人，你要不要給家裏打個電話？”

  “可以麽？”秦伊人坐直身體，忐忑不安的說：“我的手機被人拿走，號碼都存在裏麵，我隻能想起其中的幾個數字。”

  否則，她早就聯絡家人，告訴哥哥和母親不用擔心，哪會等到這個時候。

  楚昔年拿出手機，輕描淡寫的說：“我在交警那裏，拿到了你哥哥的號碼。”

  交警、車禍……

  秦伊人心中一顫，默默看著楚昔年頭上的繃帶，抬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現在還疼嗎？”

  楚昔年輕笑，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的手，“不疼，隻是一點小傷而已。”

  他說的輕鬆，秦伊人一個字都不相信。

  緋色的唇緊緊抿著，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心髒的刺痛。

  顯然，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但這樣的手段實在太過激了。

  即便沒有闖出大禍，但她要如何對楚昔年開口，求他原諒哥哥一次？

  楚昔年含笑望著秦伊人姣好的眉眼，猜到她心中在糾結什麽：“我不會控告你哥哥的。”

  秦伊人纖長的睫毛顫了顫。

  這是她需要的答案，卻不能無愧於心的接受，“楚昔年，我……”

  “不隻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說到這裏，楚昔年神神秘秘的眨了眨眼睛，菲薄的唇角揚起俊朗的笑意。

  秦伊人想不出其中的原因，“為什麽？”

  “很快，你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

  楚昔年眼中的笑意加深，煞有介事的繼續說：“我做了混蛋事，他對我印象很壞，肯定不會輕易把掌上明珠的妹妹交給我，我在交警麵前做個偽證，算是一點微不足道的賄賂。”

  秦伊人眼圈微紅，潔白的貝齒咬著唇，帶著點隱忍的哭腔：“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隻是想保護我而已……是我對不起你。”

  “我和你之間，不說對不起。”楚昔年垂眸看著她，修長的指尖捧起她的臉頰，給了她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

  這個吻無關情欲，但是那不言而喻的溫柔和體貼，更加讓秦伊人難過不已。

  “楚昔年。”

  她眼中含著淚，一雙水眸亮晶晶的，輕輕喚他的名字，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楚昔年無可奈何的看著她，把她抱在懷裏輕拍著安撫，好像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

  “伊人，你現在的情況特殊，醫生讓你保持平靜的心態，什麽都不要想。”

  秦伊人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雪白的額頭抵在男人的胸膛上，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花了很長的時間漸漸恢複平靜。

  “手機給你，不準哭鼻子，否則伯母會擔心的。”

  楚昔年把手機遞給她，提醒道：“言小姐說你正在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不想影響治療效果，所以沒有告訴你車禍的事情，你別說錯話。”

  那是蘋果最新款的手機，發布時間是兩個月前。

  秦伊人接過手機，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她走投無路的時候，給楚昔年發過消息，全部都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當時的她萬念俱灰，以為楚昔年徹底放棄了她，但事實顯然不是這樣的。

  而且在此之前，楚昔年用的那款手機是她送的，已經是一年前的舊款了，而他始終都沒有更換。

  想著開誠布公比較好，秦伊人猶豫著說：“楚昔年，之前我給你發過兩條信息。”

  楚昔年微微一怔，立刻明白她話裏的含義。

  這幾天裏，她一直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中，惶恐不安的心情可想而知。

  “伊人，我的手機……出了點意外，助理後來幫我買了新的，出車禍之後，我母親把它帶走，說不想影響我的休息。”

  於是，他從來沒有收到秦伊人的信息，現在的手機是燕九的備用品，用來和厲雲棠保持聯絡。

  “嗯。”秦伊人淺笑著點頭，“我把這件事告訴你，希望你再看到信息，看了就算了，不要在意。”

  她這話說得有些複雜，中心思想隻有一個——不想讓楚昔年難過。

  楚昔年沒有親眼看到那些信息，但他猜想著她當時的無助和絕望，現在已經開始難過了：“伊人……”

  “噓。”秦伊人豎起食指，柔軟的指尖抵著他菲薄的唇，笑容溫柔的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那些都過去了，我懷疑過自己，但從來沒有怪你。”

  哪怕是在身陷險境的時候，她發出的求救石沉大海，她都沒有想到恨他。

  望著神色沉重的男人展顏一笑，秦伊人撥打了哥哥的電話，聽著手機裏滴滴滴的提示音。

  半晌，手機裏響起蒼老疲倦的嗓音：“你好，哪位？”

  “媽，我是伊人。”

  秦伊人稍稍提高音量，她剛想問哥哥的情況，又想起言夏夜的解釋，心慌意亂的笑著：“我剛剛結束這一階段的治療，您和哥哥怎麽樣，身體還好嗎？”

  “伊人？”秦家媽媽的態度頓時溫柔些許，若無其事的說：“我們都好，你呢？打算什麽時候回美國？”

  身為母親，她當然想讓失而複得的女兒留在身邊。

  然而輿論鋪天蓋地，她不相信那些捕風捉影的謠言，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希望秦伊人離開國內，不受傷害。

  明白母親的一番心意，秦伊人猶豫片刻，找了個模棱兩可的借口：“媽，夏夜幫我介紹的心理醫生真的很不錯，我準備留在島上治療一段時間，之後再考慮別的。”

  和那些見識短淺的父母不同，秦家媽媽很清楚心理疾病可能導致的後果。

  她忙不迭的答應：“好，我會再給言小姐打電話，拜托她照顧你，你要乖乖的留在島上，我和你哥哥這幾天有些事情，過幾天就去見你。”

  “好，我都聽您的。”秦伊人心中酸酸的，悄悄握著楚昔年的手，忍不住的想要歎息。

  一旦她和楚昔年和好如初，要麵對輿論的不僅僅是她和楚昔年，還有哥哥姐姐和母親……所有愛她的，被她愛著的人。

  心情沉重的閉了閉眼睛，她聽著母親絮絮的嘮叨，心軟的一一應下，末了輕聲問：“媽，我是不是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秦家媽媽嚇了一跳：“伊人，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秦伊人揚了揚唇角，像個小女孩一樣撒嬌：“沒有，我隻是想自己都是大人了，還需要您來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