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時至今日，無論是道歉還是堅持，都來的太晚太遲。

  而她已經走得太遠太遠，此生不可能再談什麽重新開始，與其憐憫他，還不如憐憫自己。

  所以，即便他再怎麽痛徹心扉，都不過是悔之晚矣，又能有什麽意義？

  “放開我！”

  眸中的神色微微轉冷，言夏夜毫不留戀的用力試圖將他推開，眉眼涼薄的和他有七分相似：“厲北城，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棋子，就算你擁有別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身份財富，這個世界也不會處處如你所願，起碼我不會。”

  厲北城紋絲不動的擋住她的去路，心中黯然的空空蕩蕩，沉痛的黑眸中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

  她的聲音聽上去還是那麽溫軟動聽，望著他的視線卻是毫不留情的嘲諷，對比之強烈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還能說些什麽呢？

  如果可以令她回心轉意，就算前提是拋棄自尊，事已至此，他……並非不能考慮。

  “我要你放手。”柳眉蹙起，言夏夜不得不再次重複一遍，抵在他胸前的手持續用力，期望著他能識相退開。

  然而厲北城定定的盯了她須臾，突然反手把她擁進懷裏，不顧她本人的反抗反對，俯身把頭埋在她的肩頸。

  如果此刻有其他不明真相的第三人在場，一定會認為這幅畫麵溫存動人，惹人豔羨。

  但實際上，如此親密僅僅是厲北城的一廂情願，證據就是言夏夜在他靠近的一瞬間條件反射的繃緊了身子，每一個細胞都緊張的如臨大敵。

  “你瘋了！再不放開我就喊人……”

  身不由己的禁錮在厲北城的懷裏，言夏夜氣勢洶洶的掙紮著，直到一滴溫熱的水珠毫無預兆的落入她的脖頸。

  那滴水珠沿著她衣服下的肌膚緩緩滑落，令她掙紮的動作不由的僵了一僵。

  她不確定那滴水珠的來源，因為她不認為厲北城這樣自私薄情的男人也會為了什麽哭泣。

  就在她怔忪的刹那間，男人默不吭聲的加大了擁抱她的力氣，像是恨不得直接把她嵌入懷裏。

  言夏夜這次是真的想叫救命了，但如果真的那麽做了，丟臉的絕不止厲北城一個人而已。

  又無可奈何的猶豫片刻，末了，她照舊咬牙對抗著男人的力氣，想要在不丟臉的情況下，盡量靠著自己從這裏脫離。

  直到厲雲棠修長的身影從走廊另一側出現，邁開長腿轉瞬來到她的麵前。

  言夏夜心裏頓時有些慌，急於和厲北城撇清關係。

  好在厲雲棠並未責怪她什麽，神色冷肅的從後麵拎起厲北城的衣領，拽著他強行把他從言夏夜身邊扯開，嗓音冷靜的聽不出任何情緒：“厲北城，雅兒還在等你。”

  說話間，厲雲棠若無其事的站在二人中間，不動聲色的把言夏夜護在他的羽翼之下。

  “小叔叔……”

  厲北城踉蹌著退後幾步，抬手狼狽的抹了把臉，試圖遮掩紅腫的眼眶。

  目光深深地望了言夏夜最後一眼，他轉身朝著病房的方向走去，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厲雲棠收回視線，低眸望著身邊不言不語的小女人，“他對你做了什麽？”

  言夏夜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隨即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

  她不大自在的伸手觸摸著頸側的肌膚，已經摸不到任何濕潤的水汽。

  可是莫名的，她覺得自己被厲北城的眼淚弄髒了，巴不得立刻去洗個澡，忘掉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

  厲雲棠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知道麵前可愛又可惡的小女人沒有說實話，但眼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最佳時機。

  “夏夜，你……”

  “言言！”

  雲朵軟糯清甜的童音伴隨著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一起傳來，小小的身體像一枚小炮彈似得撲進言夏夜懷裏，仰起小臉緊張兮兮的問：“言言，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啦。”對著厲雲棠玩了下唇角，言夏夜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小家夥身上，彎腰把他抱在懷裏，頗為奇怪的道：“你怎麽會這麽問？”

  小雲朵動作誇張的拍了拍小胸脯，揚起小下巴等待誇獎，“我想出來迎迎你，結果就看到北城哥拉著你不放，我又打不過北城哥，隻好趕緊回去找爹地幫忙。”

  言夏夜恍然，原來是這樣。

  “謝謝你，我現在沒事了。”溫柔的吻了吻孩子白皙可愛的臉蛋，言夏夜展顏淺笑，心跳紊亂的和厲雲棠打趣：“這算是英雄救美嗎？”

  心知她是故意扯開話題，厲雲棠似笑非笑的嗯了一聲，“大嫂在得知雅兒的手術結果後當場暈倒，現在差不多醒過來了，你想不想去探望探望？”

  厲雲棠的大嫂隻有一個，自然是那個作惡多端的沈愛莉。

  模樣俏皮的撇了撇嘴角，她猶豫不決的小聲說：“如果你想讓我去的話……”

  “我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強求你。”厲雲棠但笑不語，英俊的側臉帶著幾分諱莫如深的邪氣，“我隻是覺得她現在的樣子很慘，也許能讓你開心。”

  沒想到厲雲棠這麽正經的男人會把公報私仇說的理直氣壯，言夏夜稍稍睜大眼眸，瞳孔倒映著明媚的陽光。

  他的確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強求她。

  實際上，從她第一次見到他直到現在，除了他強行把她留在身邊以外，他對她一直都寬容寵溺的不像話，讓她偶爾在午夜夢回時有種不真切的錯覺。

  約莫兩三分鍾後，男人優雅低沉的嗓音打斷她的走神，“考慮好了沒有？”

  言夏夜撲閃撲閃的眨了眨眼睛，唇角露出一絲惡作劇似得賊笑：“……好，我要去。”

  礙於厲家過去對她的恩情，即便如今的她已經有了報複沈愛莉的能力，卻遲遲沒有付諸於行動。

  這回有不要錢的樂子可以看，她憑什麽放過這種機會？

  “言言要去的話，我也要一起去。”小雲朵沒聽懂這兩個大人在說什麽悄悄話，一想到馬上要去見大伯母，立刻蔫在了言夏夜身上，“對了言言，你猜雅兒要睡多久才能醒過來？一星期麽？”

  言夏夜本來還在發愁要怎麽開導善良溫柔的小雲朵，聽到這裏不由的抬眸朝著厲雲棠看去。

  俊美的男人不動聲色的回以一笑，表明他也是欺騙小雲朵的犯罪團夥之一。

  “嗯……大概一星期左右，也可能還需要更長一點時間。”

  明白小雲朵不該在這種年紀承受事情的真相，言夏夜絞盡腦汁地說著謊：“雅兒做了這麽久的手術很累的，等她睡夠了，你還可以和她玩過家家呀。”

  “好，到時候言言也來一起玩，讓雅兒演小朋友！”

  美滋滋的給自己和言言悄悄安排好角色，雲朵示威的對自家爹地飛了個眼風。

  隻可惜後者無動於衷的瞥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光落在言夏夜身上，淡淡道：“跟我來。”

  ……

  病房裏，沈愛莉唉聲歎氣的閉著眼睛，保養得當的容顏滿是滄桑，仿佛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她一動不動的窩在病床上，頭上放著塊冷毛巾，有氣無力的重重喘息。

  從家裏趕來的女傭們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她，時不時還得留心觀察厲彥澤的反應，幾個人忙的不亦樂乎。

  聽到敲門聲時，沈愛莉一下子想到門外是誰，當即對著沉默寡言的丈夫拚命搖頭，不想讓敵人看到她此刻的慘狀。

  然而厲彥澤沉沉歎了口氣，吩咐傭人過去開門。

  門外，言夏夜和厲雲棠的身影同時出現，小雲朵乖巧的牽著言夏夜的手，探頭探腦的往病房裏麵張望，親昵無間的樣子像極了一家三口。

  一看到聰敏機智的小雲朵，沈愛莉立刻想到她的孫女雅兒，捂著胸口哎呦哎呦的叫痛。

  言夏夜精神氣爽的瞧著對方，心安理得的享受著此刻幸災樂禍的小情緒。

  不過這種幸災樂禍隻針對沈愛莉而言，因為雅兒對她來說僅僅是個陌生人，談不上開心或者遺憾。

  “大哥，我們可以進來麽？”

  特意拉長了語調方便言夏夜仔細旁觀，厲雲棠善解人意的站在門外拖延時間：“聽說大嫂的情況不大好，不如讓家裏的廚師燉些補品送過來。”

  “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快進來。”

  厲彥澤深知這‘一家三口’來者不善，又不得不裝出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態，唏噓不已的歎道：“你有心了，這兩天辛苦你在這等手術結果，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你也別在這裏久留，快點帶著雲朵回去休息吧。”

  “那好。”

  厲雲棠應下，轉而看向床上一聲不吭的沈愛莉，神色自如的道：“大嫂，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和夏夜幫忙的，你盡管開口，千萬不要客氣。”

  沈愛莉心口生痛，尤其是當她無意中窺見言夏夜冷眼旁觀的淡然，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好啊，既然雲棠你這麽說，我這個做大嫂的也就不和你客氣了。”

  說完，她惡狠狠的盯住言夏夜，咬牙切齒的繼續道：“醫生說的話你都聽到了，雅兒會有這個結果，都是因為她有舊傷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