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個時候一心想著尋死，對任何與厲北城有關的事物本能抗拒，也根本沒有去見心理醫生的打算。

  雖然這件事並不怪她，她也從來都不知情。

  似乎沒料到言夏夜竟然會真的承擔這種責任，男人細長的眼睛稍稍瞪圓了一點，轉瞬間又恢複如常，沒好氣的嘲諷道：“豪門世家的人都像你這麽虛偽麽？”

  “隨便你怎麽想。”言夏夜大概知道自己在對方心目中是個什麽形象，索性不去辯解，隻是拿出便簽寫下了她的號碼，遞到男人麵前：“你也想補償那個女孩吧，無論你打算怎麽做，我都願意分擔一半。”

  男人沒去接那張便簽，深深看了她一眼，自顧自的轉身離開：“厲少夫人，別以為什麽都能用錢解決。”

  目送著男人走遠，言夏夜將便簽在掌心揉成一團，心緒有些不寧。

  輕輕歎了口氣，她再次看了看緊閉的門扉，猶豫著湊過去敲了敲：“老先生，前幾天送來的酒您還喜歡麽？”

  她知道求老先生看病不應該急於一時，但複健的時間拖得越久，對小叔叔來說也就越不利。

  所以，她也隻好厚著臉皮。

  院落裏，老先生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走過來打開門閂，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言夏夜，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她和男人那幾句簡短的交談。

  處在這樣審視的目光下，言夏夜盡量使自己笑容可掬，不讓老先生心生厭煩。

  如此過了片刻，老先生突然問：“丫頭，你會做酒釀鴨子麽？”

  “會！”言夏夜眼睛一亮，想不到這麽快就有表現的機會，連忙抬起頭肯定道：“您還想吃什麽？家裏缺什麽食材？我現在就去買。”

  “食材我都準備好了，你來做就行。”慢條斯理的挪開半步，老先生瞅著言夏夜樂不可支的溜進院子，嚴肅的嘴角悄悄彎了彎，下一秒色內厲茬的警告她：“我這的鴨子可都是天然散養的，你不會做也就算了，浪費了鴨子，我可不饒你。”

  “您放心，我以前……”想起那些不願提起的過去，言夏夜眼眸晦暗一瞬：“我很認真的學過廚藝，一定能讓您滿意。”

  “廚房在那邊，要是你做的讓我滿意，我可以破例聽聽，你想讓我看的是什麽毛病。”

  得了老先生這句話，言夏夜渾身充滿幹勁，當即一頭紮進廚房。

  菜板上，一隻鴨子骨肉分離，取出的骨頭整整齊齊堆在一邊，沒有任何多餘的肉絲。

  能把鴨子處理的這樣慘無人道，要麽是十年以上的老廚師，要麽是拿慣了手術刀的醫生。

  言夏夜莫名打了個冷顫，眼前仿佛看到那個瞧不起她的男人麵無表情的站在這，手裏菜刀寒光四溢，唰唰幾下完成了這般精密的剔骨技藝。

  說起來，厲家的保鏢會特意去請他，可見那個男人在心理學這方麵造詣不低。

  一個小時過去，酒釀鴨子終於出鍋。

  言夏夜竭盡全力的給鴨子擺了個看上去非常美味的造型，戰戰兢兢的把盤子端到院落裏，站在葫蘆架下翹首以盼。

  老先生自斟自飲，也沒有請她入座的意思，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嚴苛，看不出對這道菜的喜惡。

  言夏夜一顆心快要提到嗓子眼，緊張兮兮的暗自質疑，雖說她的確和大廚學過這道菜，但畢竟很久沒做過了，萬一手藝退步，老先生不滿意的話該怎麽辦？

  直到酒過三巡，老先生暈紅著臉打了個酒嗝，在湯裏撈出最後一條鴨肉，擺擺手招呼言夏夜過來：“說吧。”

  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匆匆將來意大致說明：“西醫在小叔叔身上起不到好的效果，聽說您過去是國醫聖手，是我最後的希望了，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求您千萬不要拒絕我。”

  “我不知道西醫是怎麽個療法，不過在我看來，除了針灸加藥浴以外，沒什麽更好的辦法。”老先生搖頭晃腦，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打著哈欠去屋裏睡午覺，就這麽把言夏夜一個人晾在了院子裏。

  換做任何一個心高氣傲、自視甚高的人，都絕對受不了這種無視。

  言夏夜倒不計較老先生冷淡的態度，垂眸兀自想了一會，眉開眼笑的把八仙桌上淩亂的碗盤都收拾到廚房清洗幹淨，又找到掃帚賣力的掃起院子，再一一給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澆水。

  等到下午光景，連院子裏的小哈巴狗都跟她混得很熟，搖著尾巴跟在她後麵打轉。

  身後房門吱呀一聲，老先生伸著懶腰走出來，看到她汗如雨下的忙忙碌碌，眼中掠過些許讚賞。

  這些年中，拿著厚禮請他看病的人不在少數，能通過他考驗的人卻是寥寥。

  假如言夏夜沒有親自動手做這一切，而是打電話叫家政人員，那他絕對會把這漂亮丫頭趕走了事。

  想到這，老先生心裏盤算一番，言簡意賅的說：“複健的確是越早開始越好，你再給我做一次酒釀鴨子，就可以帶著你的小叔叔過來，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言下之意，他可以開始治療，不過治療期間，她也要一直這樣幹活賣力才行。

  “是，謝謝您！”言夏夜笑的眼睛彎彎，抬起帶著泥土的手胡亂擦了擦額前汗珠，把手中伺候完畢的花盆放下，看看天色後告辭離去：“明天我還會過來的。”

  老先生看著她的笑顏愣了愣，無可奈何的轉身回屋，算是默認了她加快進度的做法。

  那位小叔叔，想必對這丫頭來說，很重要吧。

  回到市區的時候，時間正好是下午四點。

  言夏夜順路去超市買了一大堆家庭火鍋的食材和鍋子，準備在工作室舉行一場小小的聚會，算是慶祝即將開業。

  推著一輛再也裝不下的超市推車等在門口，言夏夜招呼尹白焰從樓上下來幫忙，倆人一起把東西搬了回去。

  一切準備停當，天色剛剛擦黑。

  癱坐在工作室舒服的沙發裏，言夏夜拿出手機，分別給秦伊人和她男友，以及燕九和雲朵發送了晚餐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