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先接了北城的電話，之後一直哭來著。”言母抿抿嘴巴，臉上浮現些許困窘：“你要是不喜歡，別和她說話也沒關係，媽知道是水柔對不起你。”

  “沒什麽，我難得回來一次，還不如大家麵對麵把話說開。”言夏夜盡可能做好心理準備，直到心底痛到麻痹，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客廳裏，言建國大刀金馬的坐在主位，看向言夏夜的眼神滿是厭惡：“你自己說，水柔的事你要怎麽處理？”

  “我要怎麽處理？”言夏夜麵無表情，袖手在沙發對麵坐下，漫不經心的說：“她想讓我怎麽處理？”

  “廢話，你姐給北城打了個孩子，雅兒又是你姐的親生女兒，你還占著厲家少夫人的位置又有什麽意思？”言建國口沫橫飛，代替言水柔表態道：“你姐這麽多年為了北城守身如玉，肯定是想嫁給他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言夏夜十指纖纖刺入掌心，冷笑著看自己的父親還能有多麽無恥，“所以呢？讓我退位讓賢，你是這個意思麽？”

  “你害的水柔自殺，這是你欠她的！”言建國心虛一瞬，下一秒又生龍活虎的膽氣十足：“隻要你和北城離婚，水柔也願意原諒你，你還是爸媽的好女兒，否則……”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反倒成了需要被原諒的那個人？

  言夏夜再也忍不住，雙肩顫抖著輕笑出聲：“我不知道言水柔和你說了什麽，我隻知道就算我和厲北城離婚，她也絕對當不成厲少夫人。而且，我也絕對不會讓她有心想事成的機會。”

  “死丫頭，北城說的半點沒錯，水柔之所以會自殺，全都是因為你！”言建國氣的胸口起伏，看著言夏夜如同看著仇人，咬牙切齒的罵：“今天這張離婚協議，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經他提醒，言夏夜這才發現茶幾上靜靜躺著的一紙協議。

  她笑中帶淚的拿起來看，著重在幾個關鍵詞上停了停，不可思議的問：“離婚也就算了，你還要我把名下資產全都過戶給言水柔？”

  “那當然，你的一切都是厲家給的，以後水柔就是厲家的少夫人，你憑什麽把屬於水柔的財產帶走？”言建國沒想到言夏夜會如此冷靜，以至於他反而失了分寸，迫不及待的將筆丟過去砸在她肩上：“簽字，否則你今天別想走出這個家門！”

  那支筆帶著泄憤的力道，重重打在言夏夜身上。

  那滋味疼的尖銳，可是比起言夏夜心裏的痛，又根本不值一提。

  她用兩隻手指捏起那紙協議，當著言建國的麵，一縷一縷將其撕得粉碎。

  “你去告訴言水柔，隻要我還活著一天，厲家少夫人的位置永遠與她無緣，她這輩子都隻能是個受人白眼的小三！”

  “你！”言建國臉紅脖子粗，當下抄起水杯砸過去，嘴裏罵罵咧咧的怒吼：“你就這麽跟你老子說話？信不信我再也不讓你進這個家一步！”

  “好。”言夏夜單手撐在沙發扶手上，搖晃了一下站起身，異常平靜冰冷的說：“我不欠這個家什麽，既然這個家不要我，那我也不要這個家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即便她裝的無動於衷，終究還是免不了手腳冰冷，淚流滿麵。

  厲北城啊厲北城，她終究還是比不過他技高一籌，專挑著她最痛的地方下手。

  從此之後，在這個冰冷寡情的世界，她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再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言建國餘下的怒吼驟然憋在嗓子眼裏，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言夏夜漸行漸遠。

  不對，這和他想象中，言夏夜哭著跪下求他原諒的戲碼一點都不一樣！

  他這個當老子的再怎麽不著調，也比不過這個死丫頭心狠。

  為了讓這父女倆好好溝通，言母特意藏在廚房沒有出來。

  這會兒她切好果盤，透過廚房的窗戶正好看到言夏夜纖細的背影穿過花園，頭也不回的搭上計程車，看上去有種異樣的決絕。

  她心跳頓時慢了半拍，急匆匆走去客廳，在一地的碎紙片裏看到垂頭喪氣的言建國，忙不迭的問：“夏夜怎麽走了？你是不是又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無所謂，從今天開始，你就當沒生過那個死丫頭，咱們有水柔一個，就足夠安享晚年的！”言建國氣喘籲籲，疲倦之極的揮了揮手，不允許言母再追問下去。

  言母站在那愣了很久，掩麵痛哭著蹲了下去。

  夏夜那孩子有多麽溫柔孝順，她以往嘴上不說，甚至利用這點拿捏著孩子，心裏卻最清楚不過。

  可是當夏夜真的下定決心，一切也就再難更改了。

  ……

  天色漸晚，暴雨將至。

  言夏夜選擇了市中心下車，她心裏冷的像是揣了一塊寒冰，徘徊在路邊的模樣猶如孤魂，即便身處其中，卻依然與熱鬧繽紛的街道格格不入。

  那些幸福和溫暖都是別人的，她站在街道這邊遙望，看著酒店櫥窗裏各個家庭和樂融融的剪影，想象著自己也是其中一員，竟然也感到了一絲絲難以言喻的溫馨。

  有個男孩默默看了她一會，踮起腳尖朝自己媽媽要了塊月餅，跑過來塞到言夏夜手心：“姐姐，今天是中秋節，你再這樣不開心的話，連月亮姐姐也會不開心的。”

  原來是中秋節。

  言夏夜默默點了點頭，想要笑一下作為回答，唇角卻仿佛有千斤重。

  沒辦法，迎著孩子擔憂天真的目光，她隻好再一次點了點頭。

  見她如此失常的舉止，小男孩的媽媽大概將她當成了某種精神病人，急急忙忙跑過來，趕在下雨之前把孩子拉走：“乖寶寶，你做了件好事，那個姐姐肯定很開心。”

  言夏夜不知道自己開不開心，她站在街頭仰望天空，所見之處沒有月華清輝，隻有黑沉沉壓過來的烏雲。

  轉眼間，大雨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