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攸聽著魏畑幾人口中得來的消息，眉頭也是擰在了一起。沒想到偌大的杭州城居然會這麽快，這麽輕易的就被海盜，倭寇們給攻陷了。

  再聯想到北疆戰事，以及還不知何時發生在西海沿子的戰爭，王攸隻覺得這天下當真是亂了，到處都在起火生事，該怎麽辦？怎麽辦？

  難道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將化成一團灰燼嗎？

  麵對這猶如巨浪般的壓力，王攸的心也開始顫抖起來，令大病未愈的他臉色也是變得蒼白無比，就連額頭上和身上都是起了一身的冷汗。

  看著魏畑，王辰他們似乎還在為什麽事而爭吵，王攸一時間泛起了惡心。

  他知道他的心亂了，也慌了。

  因為事情本身已經超過了他的承受範圍，許是想明白了，這時耳邊突然傳來王亥的聲音，隻聽得後者說道：“咱們接下來該怎麽做？萬一大爺再有什麽不測，你我等人還有何臉麵！依我看，不如咱們帶著大爺......”

  話還沒說完，隻聽得魏畑罵道：“虧爾等還是曾跟隨在老爺帳下效力的，莫不成這些年的好日子過得太舒坦，令爾等心生膽怯了，遇事就逃不成？”

  “魏先生！你莫要忘了咱們的使命是什麽，這姑蘇城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咱們來守護，這江南的兵難道都是廢物嗎？海盜倭寇都打進家門口了，還不想著如何反擊，就任由他們屠戮不成？”王戌義正言辭的駁斥道，“我等現如今皆為私臣，而非往日之公差朝吏。魏先生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現如今是國難當頭，何以分公私？倘若人人都似你這般，這國豈非亡矣，今朝豈非亂矣？恕魏某不敢苟同！”

  “依魏先生的意思，僅憑你一人之力就能扭轉乾坤，安定東南局勢了？”王戌冷笑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麽，無外乎想證明自己比我等強，你莫要忘了金陵王氏姓王，而不是姓魏！你的那點小心思莫要以為我等兄弟幾人看不出來，若非老六王巳早前北上回京，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的份，一個小小門客不過精了些岐黃要領，又不知在哪念了幾年書，就可以乘機作亂了。大爺叫你一聲‘先生’，那也是看在老爺的麵子上尊敬你，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先生了。”

  “你們簡直是不可理喻！”

  “我看你明顯是做賊心虛，是我的話說到了你的心坎裏了吧。嗬嗬。”王戌繼續譏諷道，“若非大爺英明睿智，說不得早就被你這小人給蒙騙了。”

  “我要是有心害大爺，立刻叫我腸穿肚爛，還有我要是小人，那麽我何必費心勞力的替爾等診治，若我真有壞心，我自可在爾等受傷之時，自行離去，不管爾等死活。”

  “哈哈，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你們聽聽，聽聽他說的什麽話，你作為醫者，救命治人本就是你的本分，而這也是王家賦予你的使命，你敢不遵？那日金倉一戰，我心裏就奇怪，一個學醫之人，何以來的那麽嫻熟的控使暗器的手法？大哥，我也不是懷疑你和魏畑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私下約定，隻不過正巧大爺也在這，你總應該當著大夥的麵給個解釋吧。”王戌哈哈大笑道，隨後又看向一側的王辰。

  王辰此刻的臉色也是不大好看，說句心裏話，他是比較傾向於魏畑的，可王戌他們又是自己的手足兄弟，往年裏又是一並上過戰場的，自然情誼不同。其實他也明白自打王攸高中進士之後，王家府宅中多了許多類似魏畑這樣的人，例如黃運安，還有已經跟隨薛家大爺北上回京的石三，他們都是不得誌的讀書人，迫不得已才被王子騰默許招攬至門下效力。

  而這就自然而然的損害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王戌就是其中之一，他時常就跟自己抱怨這樣不公平等等，因為他們兄弟現如今的地位都是真刀真槍，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憑什麽那些隻讀了幾本書的人就和他們平起平坐了，甚至有的還直接占據了要職。

  像黃運安這種有裙帶關係，王戌自不敢招惹，可是像魏畑這種外來的，還真當自己是大爺了，耀武揚威的命令這，命令那，好似主子離了他就不行了一般，這就讓王戌心裏越來越不舒服。

  而王攸身染天花，魏畑束手無措就更讓王戌心急如焚的同時，又是氣憤，這不就爆發了。

  “大爺，魏畑用心險惡，有蒙蔽誆騙之嫌，以致人心離散，無論如何，都得嚴加懲罰！”王戌疾言厲色道。

  “嗬!嗬嗬......哈哈哈......好！好！很好！”王攸突然笑出聲來，聲音漸漸大了起來，甚至是拍手稱快，隻是眼底的目光也是變得愈加的令人心寒。他總算真正意義上見識了一回什麽叫做窩裏鬥，以小見大之下，他也瞬間體會到了王子騰，賈母這種家族掌舵人麵對這種情況內心的無奈，甚至再放大到宮裏那位的身上，更是覺得可笑和悲哀。

  鬥吧！鬥吧！

  原來他王家也變得和賈家一樣，病入膏肓，不可救藥了。而關鍵之處就在於掌舵人所需的‘平衡’二字。

  為了滿足內心的那種高高在上的爽感，甚至有時候想起來還會沾沾自喜，不由發笑，就好像看戲一般，殊不知底下的人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同時，也漸漸的威脅到了船本身的堅固性。最為可恨的是掌舵之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此家不敗，這船不沉，那還真是沒天理了。

  是故王攸放聲大笑，連呼好字。

  他作為一個現代人，一朝穿越而來，本來覺得既來之則安之，一切按照古人的規矩辦事，大家相安無事就行了，甚至以儒家那一套理論來包裹自身，來約束自己的行為，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處世準則。

  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可今日他才發現，世道無論今古，皆是一樣，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自己身份的改變。前世自己鬥升小民，是無能為力，可今生自己難道還要重蹈覆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