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愣在原地愣了很久，什麽都沒說。

  是她……大意了。

  其實，早就應該想到了。

  在君家，在皇族，能將嫡出的太子廢掉上位的君宸玄，怎麽可能是個簡單人。

  君宸玄，能從試煉中出來，能爬到最後，一定有他過人的本事。

  而且，在鳳鸞王朝中皇子相殺最慘烈的時代，就是君宸玄的時代。

  先帝的十幾個皇子，無一人存活。

  手指微微有些發麻，鳳卿許久聲音沙啞。“君景軒，你想要皇位嗎？”

  君景軒也愣了一下，扶著傷口無力地靠在山崖壁上。“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認輸。”

  他從未想過要什麽，是這個身份，在一步步逼他走下去。

  他從未想過傷害任何人，可那些人卻一步步將他逼上絕路。

  如若不殺人，人就會殺他，在這種情況下，哪還有什麽信任，哪裏還有什麽血肉親情。

  一切，都不過是被逼無奈罷了。

  “君景軒，離開皇宮，我會說你死了……”鳳卿起身，看了眼萬丈深淵。

  她會讓所有人都相信，君景軒死了。

  “然後呢？你還是要選擇回去幫他？”君景軒蹙眉，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無論這一切是不是君宸玄設計，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隻需要讓君宸玄登上皇位，和上官寧在一起。”這一路走來，鳳卿從未親口跟別人說過自己的秘密和計劃。

  “君景軒，我不屬於這個時代，我是從很多年以後回來的，我深愛著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君宸玄和上官寧的兒子。”鳳卿不確定君景軒能不能聽懂。

  君景軒愣了一下，眼神從驚愕到懷疑，再到失落。

  鳳卿深愛著一個人？君宸玄的兒子？

  那君宸玄還真是幸運……

  “那你打算幫他得到皇位？”君景軒低頭問了一句。

  他知道自己回去是死路，可他還是要回去。

  “你相信我說的話？”鳳卿反問，眼眶有些灼熱。

  “嗯，信……”君景軒苦澀地笑了一下，現在鳳卿說什麽他都相信。

  “那就聽我的，離開皇城，隱姓埋名。”鳳卿想讓君景軒走。

  “我不能走……”君景軒笑了。“我從來不是一個人，我的母族，巫族的所有人，不允許我倒下，不允許我逃避……”

  君景軒撐著身體站了起來，一步步離開山洞。“我可以死，但絕對不能逃。”

  “君景軒！”

  鳳卿聲音發顫又有些哽咽。

  自從魔化到失去一切，她以為自己的心足夠冷血。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任何人動容。

  可君景軒，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君景軒沒有回頭，決然地衝鳳卿擺了擺手。“今天所說的一切，是你我之間的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欠你的還清了……”

  以後的路，還是要走的。

  鳳卿不能改變任何事情。

  走到山洞外，君景軒停下腳步。

  “之前遇上一個人，跟我說了一些事，我以為他是個騙子，原來是真的。”說完，君景軒就走了。

  鳳卿不知道君景軒最後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隻知道……君景軒回去，意味著死亡。

  她什麽都無法改變，也什麽都不能改變。

  心口的刺痛慢慢恢複，血腥氣也漸漸消失。

  一切，又回到原本的軌跡了。

  離開普陀山，君景軒抬頭看著天。

  那人說，不能改變一切，也不能改變原有的命運。

  他應該坦然接受……哪怕明知道自己會死。

  否則，報應會報在鳳卿身上。

  鳳卿……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對於君景軒來說很特殊，也很奇怪。

  他欠了鳳卿的，總要還。

  他什麽都不需要鳳卿去做，路是他自己走的。

  他不能逃。

  ……

  鳳鸞開元二十六年，試煉場。

  太子試煉中跌落懸崖，十六位皇子，僅秦王一人走出。

  先帝歿，秦王登基，國號晟元，大赦天下。

  晟元帝在位第一年，善待各皇子母族，重用巫族。

  上官家功高震主，盤根錯節，秦王登基第一年，徹底斬斷上官家根係，收回上官家權利，將上官家眾人流放。

  新帝登基第六年，寧妃上官寧誕下皇子後，鬱鬱而終。

  上官寧死前，鳳卿已經將君臨陌的靈魂取走，如此君臨陌才能順利出生。

  看著懷中到力竭的小家夥，鳳卿笑了一下，眼淚卻滴落在他的臉頰之上。

  君臨陌……

  我們又見麵了。

  “鳳卿姑娘，陛下來了。”

  君宸玄得到皇位，鳳卿並沒有助力，但她沒有阻攔，對於君宸玄來說就是最大的助力。

  “墨兒可是餓了？”君臨陌，君臨墨……

  上官寧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叫臨墨，因為她死前已經徹底的悔悟了，生在皇家，嫁入皇家，便是入了深淵地獄，這種靠近黑暗的地方，如同深不見底的墨池。

  上官寧死後，君宸玄覺得臨墨太過小家子氣，便改成了君臨陌。

  君臨天下，注定孤獨。

  “陛下可曾後悔。”鳳卿小聲問了一句。

  君宸玄什麽都沒說，視線落在君臨陌身上。“朕能否問姑娘一個問題。”

  “您說。”鳳卿不願意多看君宸玄一眼，他除了是君臨陌的父親，對於鳳卿來說什麽都不是……

  “既不讚同朕的所作所為，為何一直留到現在？”這一點，君宸玄一直不能理解。

  “與你無關。”鳳卿將孩子放在搖籃中，仔細地看了很久。

  隻要君臨陌安穩降生，就已經足夠了。

  她不會打擾君臨陌的人生，他會看著他，一步步走下去。

  “鳳卿，你可願留在皇宮。”君宸玄用力握緊雙手。

  他如今已經是這天下的主人，要什麽得不到？

  “君宸玄，得到了天下，失去了一個最愛你的女人，你的餘生很長，但你注定孤獨。”

  君宸玄是鳳鸞史上最長壽的帝王，可長壽預示著孤獨。

  鳳卿不知道君宸玄有沒有愛過上官寧，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更愛這權勢。

  君臨陌會平安長大，會在二十七年後被手足算計跌落龍淵。

  會在龍淵遇見重華和花花。

  會在被困龍淵多年後重新回到鳳鸞。

  也會在君宸玄壽終就寢後，登基稱帝。

  開啟鳳鸞的重元盛世。

  也預示著鳳鸞慢慢走向覆滅。

  她會眼看著君臨陌將鳳鸞帶向強盛，也會眼看著君臨陌為了一個女人，毀了一整個王朝。

  她會看到君臨陌所有的過往，以及他所有的隱忍和對花花的愛。

  她更期待，與離墨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