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讓人發現，連夜離開。”

  木懷桑也沒有底氣了。

  一旦變成失守，西夏被攻破也是遲早的事情。

  “讓人傳信給子嬰公主，安置好其他將士家眷，秘密撤離。”

  ……

  公主府。

  子嬰坐在院落，一片片的摘著花瓣，冬去春來，這場戰爭持續了數月有餘。

  原本以為很快就過去了，可沒想到每一天都是煎熬。

  子嬰驚慌的等待著夫君的消息，每一夜都難以入眠。

  那一瞬間，連子嬰的婢女都發現……她們的公主仿佛長大了。

  變得不再乖戾，不再刁蠻跋扈，如今一心隻在祈求神明之上。

  祈求西夏的神，保佑她的夫君平安歸來。

  “公主，宮裏來人了……”院落外，婢子小聲開口。

  “傳了什麽？”子嬰緊張了起來。

  “宮裏說讓公主準備好，隨他們先出城離開西夏，躲避一段時間，待戰爭結束再歸不遲。”

  子嬰猛地站了起來，呼吸急促，眼前有些發黑。

  身形不穩的扶著桌案，子嬰怎麽可能不明白，讓他們秘密撤離意味著什麽？

  “不……”子嬰聲音哽咽的搖頭，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告訴他們，本公主與西夏同生死，絕不撤離。”

  就算是兵臨城下，她也絕對不撤。

  她不走。

  她不能走，洛城答應了回來後要與她好好過日子，說過要圓方……

  她不能走。

  她要等洛城。

  “公主……”婢女跟著哭了起來。

  “哭什麽，喪門星。去將本公主的紅嫁衣拿來，從今日起，公主府每個人都要給本公主穿上紅衣，我們要喜慶的……等待將軍歸來。”子嬰的聲音已經發顫了，哭腔濃鬱。

  她要等著她的將軍，他不來，她便一直等，日日等，夜夜等……

  她說過了，等洛城歸來，她要重穿嫁衣，出城迎接。

  她要紅妝十裏，她要她的男人平安歸來。

  “公主！公主您要去哪？”婢女哭著跟上子嬰，可子嬰換了嫁衣便往外跑，王國都城牆最高處跑去。

  她要去等著洛城。

  等著她的將軍。

  ……

  西夏，玉窯關。

  “將軍……”楚澤的兵馬廝殺營救洛城，可等到的，卻是洛城的副將……抱著洛城的戰袍，直直的跪在重楚澤麵前。

  “洛將軍……”楚澤呼吸有些發顫，眼眶瞬間紅脹。

  “洛城將軍……戰死。”副將嘭的一聲大拜，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全身發顫，到失控大哭。

  洛家軍的人全部沉默，硝煙戰火，洛家戰旗飄揚……

  “將軍……”全軍跪地，悲鳴震天。

  將士出征，馬革裹屍。

  從踏上征途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抱著必死的心。

  楚澤接過副將手中的戰袍，麵部肌肉顫抖的跳躍。

  重重將劍插在地上，楚澤披上洛城的戰袍，單膝跪地。“將士們！洛將軍戰死……你們，可願隨我迎敵，不死不休！”

  “報仇！”

  “報仇！”

  “報仇！”

  震天的呼喊讓西夏的將士士氣大漲，可敵軍的兵力太盛，他們……又能堅持多久。

  從洛城下令不許撤退的那一刻開始，他們還活著，但已經都死了。

  楚澤也明白，戰場拚殺，生死應置之度外，能活下來的，才是僥幸。

  抬頭看了眼天色，連烏雲都開始密布，頃刻大雨磅礴。

  這老天，是在為誰悲鳴。

  為邊關的將士，還是為了……等在家中的親眷。

  “楚將軍，敵軍來勢凶猛，我們手中的鐵蛋子已經不多了，怎麽辦？”鳳卿讓人秘密打造的硝石鐵蛋子已經不多了，何況羅刹兵力雄厚，那些炸藥也隻是拖延一時罷了。

  無法傷其根本。

  “小姐……楚澤，怕是不能繼續留在身邊侍奉了。”楚澤笑了一下，起身提起長劍。“那就……死戰！”

  “死戰！”

  在這種毫無戰術，純靠人數碾壓的戰爭中，弱勢方……除了拖延時間，以命相博，根本沒有更好的辦法。

  “楚將軍，陛下已禦駕親征，派人傳信，務必活著……撐到他趕來。”

  務必活著。

  一定要活著。

  ……

  玉門關。

  “將軍，敵軍撤走大半攻打玉窯關，洛城將軍怕撤離後玉窯失守，帶人七日七夜拚死作戰，戰死……”

  軒轅夜從馬上跳了下來，身形不穩的半跪在地上，眼眶赤紅。“你再……說一遍。”

  玉窯關，洛城……

  怎麽了？

  “玉窯關傳來戰報！”信兵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哭喊。“洛城將軍為國捐軀，戰死！”

  軒轅夜呼吸有些急促，一時之間耳朵嗡鳴。

  生死乃是戰場常事，本以為自己久經沙場就會看淡。

  身形不穩的摔在地上，軒轅夜狼狽的握緊雙拳。

  洛城戰死，是為了拚到最後一刻。

  若是洛城撤了，敵軍便會通過玉窯繞到他們身後……

  原本，應該死的人是他。

  為什麽，要讓洛城替他去死！

  “離國！卿塵！”軒轅夜失控的低聲嘶喊，他要殺了卿塵，他要殺了羅刹軍全軍！

  “將軍，如今我們占據上風，是否一鼓作氣……”

  “集結十萬人馬，出關繞路到敵軍後背，與玉窯的將士們兩麵夾擊！”軒轅夜硬撐著站了起來，嗓子灼傷到疼痛。

  他……絕對不會讓洛城白死！

  “是！”

  “傳令下去，凡是我上虞將士，斬殺羅刹者……按人頭論功行賞！”軒轅夜已經紅了眼。

  他心中很明白，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戰場……

  抬手捂在心口，那是他和阿嵐若結契的地方。

  他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天下一統，再也沒有戰爭，再也沒有了廝殺和犧牲。

  他帶著媳婦兒和孩子住在上虞鮫人村，夢中是他想要的世外桃源……

  “阿嵐若，等我。”

  他要活著，他必須活著。

  活下去，才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活下去的前提，他要踐踏著無數人的屍體。

  這，就是戰爭。

  ……

  長版關。

  “將軍，天險之關，敵軍很難攻破，我們用皇後的鐵蛋子炸毀山路，他們死傷過半。”

  玉門與玉窯兩個關卡死傷無數，戰況慘烈。

  唯有長版關安靜異常，至今未曾損失一兵一將。

  天險之地，他們占據了天時地利，敵軍想要通過峽穀，太難了。

  “報！玉窯關傳來戰報，洛城將軍……戰死！”

  洛城戰死的消息傳至三軍，是警示，也是悲鳴。

  謝幺兒從營帳走了出來，什麽都沒說，隻是安靜的站著。

  燕十三別開視線，呼吸和心跳開始加快。

  洛城……

  出城前，他們還把酒言歡。

  一切就像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