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煜抬手試探了下黑羽的脈搏，倒吸一口涼氣。“炙火之毒，就算他是毒人，也無法……”

  黑羽用力推開軒轅夜，吐了口黑血。“去救阿嵐若……”

  最後，黑羽還是決定大逆不道了。

  阿嵐若不喜歡黑羽喊他的名字，可黑羽……卻不想稱呼他為國師大人。

  那麽疏遠，那麽冰冷沒有溫度。

  “你去吧……這裏交給我們。”茶爾用力握緊雙手，示意軒轅夜先走。

  軒轅夜呼吸有些不順暢，起身上馬，飛快往軍營趕去。

  黑羽看著軒轅夜離開，眼淚凝聚著黑色毒液開始往外湧。

  阿古煜伸手點住黑羽的幾處穴道，別開實現。“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黑羽看著夜空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他已經，完成自己所有的心願了。

  隻要他死了，軒轅夜就算是處於愧疚，也會照顧好阿嵐若的。

  隻有這樣，他的國師大人，他的阿嵐若，他的神明……才能一直活下去。

  視線越來越模糊，黑羽仿佛回到了一片火紅的火海中。

  他的家人被殺，西夏皇族子嗣凋零，各附屬部落之間蠢蠢欲動。

  “謝星竹，跑，快跑！”

  他原本，是西夏五大貴族之一的謝家，整個邢從封地都屬於他們。

  可那一年，西夏出了變故，各部落之間互相殘殺吞噬，脫離西夏，成了如今的邢從部落，不再受西夏製約。

  他們家，就是被滅族的謝家。

  “你叫謝星竹？”火光中，阿嵐若的出現是他黑暗地獄裏唯一的光。

  那時的阿嵐若為了躲避追殺一直是女裝示人。

  可無論阿嵐若是男是女，還是不男不女……在黑羽眼中，都是他的神，是最聖潔的光。

  “從現在開始，謝星竹已經死了，你跟著我，就要聽話，就要乖……”

  阿嵐若從火光中將弱小的他抱在懷裏，一步步走出廢墟，帶他從一個地獄，邁進了另外一個地獄。

  “從現在開始，你叫黑羽，是我身邊的羽翼，你若是能活下來，才有資格站在我身邊。”

  阿嵐若將她扔進蠱蟲堆裏，隻有和所有的試煉者一樣，從死人堆裏爬出去，他才有資格，站在他的神……身邊。

  “國師大人，我叫黑羽。”

  後來的後來，他是唯一一個從裏麵爬出來的人，被阿嵐若封為黑羽大祭司，主暗衛，毒殺。

  而青玄，那個從文人堆裏脫穎而出的人，卻輕而易舉的與他一般站在了阿嵐若的身邊，與他一起作為阿嵐若在神殿的左右手。

  很長一段時間，黑羽看見青玄便是滿滿的殺意，他不甘心，更不希望阿嵐若身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冷漠，無情，嗜血，殘忍。

  哪怕是同為神殿的手足被殺他要無動於衷，因為隻有他們都死了，他才能成為阿嵐若唯一的依靠。

  隻有不斷的強大自己，才能讓阿嵐若的眼中有他。

  他急功近利，不斷的吸取蠱蟲的毒液，提升自身的內息。

  阿嵐若看在眼裏，也從來不去阻止。

  直到……地下城的人，第一次找來。

  他們為了殺阿嵐若而來，黑羽從他們口中得知了阿嵐若不為人知的秘密。

  原來他從來都不知道，高高在上，永遠運籌帷幄呼風喚雨的國師大人，居然終日生活在恐懼之中。

  阿嵐若懼怕地下城的人找來，所以他隱藏自己的身份，扮作女裝，又或者他本就應該是美嬌娥，用女裝來掩蓋自己的缺陷。

  他洗澡從來不允許任何人近身，無論是誰都要殺掉。

  黑羽知道阿嵐若的秘密，卻在背後默默的守護著，無論是誰窺探或者覬覦，他都要殺死對方。

  他堆阿嵐若的話言聽計從，阿嵐若是他的命，是他前進的唯一方向。

  將他煉製成毒人之前，阿嵐若曾經找過他，他想尊重黑羽自己的選擇。

  黑羽幾乎沒有猶豫。

  他告訴阿嵐若，他要力量，更更強大的力量，隻不過是想減輕阿嵐若的負罪感罷了。

  阿嵐若給他力量，可這力量的代價卻是逆天而行，也終將反噬其身。

  眼中的光漸漸暗淡……

  黑羽的視線定格在軒轅夜策馬離開的背影上。

  呼吸的聲音有些加重，原來死亡，是這種感受。

  “他……”茶爾緊張的摸了摸黑羽的脈搏，然後搖頭。

  阿古煜也看了靈兒一眼，同樣搖頭。

  黑羽走了。

  他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向著他的光明不斷爬行，也為了他的光，用墜落黑暗。

  毒人的煉製之法是逆天而行的，上麵寫了一句話，逆天之法陰毒至極，煉成之人將永墜地獄萬劫不複生不如死……

  是啊，被毒物侵染疼痛難忍的日子，真的生不如死。

  而他，也算是解脫了。

  ……

  西夏軍營。

  阿嵐若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額頭冒著冷汗。

  身體突然一瞬間像是台階踩空，昏迷中不管的掙紮。

  “不要……”

  “不要離開我……”

  黑暗中，屬於阿嵐若的那道光，徹底的消散了。

  沒有人知道，黑羽對於阿嵐若來說意味著什麽。

  甚至連黑羽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阿嵐若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從他在灰燼火焰中撿到那個孩子，當那個孩子第一次奶聲奶氣的扯著他的頭發喊神仙姐姐的時候，他的一生……就再也沒有放下過心中的執念。

  黑羽是他帶回去的傀儡，是他要試煉通過的尾巴利刃。

  可把黑羽扔進試煉場，扔進萬蠱坑中的時候，他的心還是被糾結在了一起。

  他居然在擔心，擔心一個孩子。

  黑羽死裏逃生，他又何嚐不是時刻躲在暗處看著黑羽一步步走出來，看著他每通過一關試煉，他的心就鬆了一寸。

  阿嵐若知道自己心狠手辣，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逆天而行。

  可沒有人知道，他活在怎樣的愧疚中。

  他時常會痛恨自己，為什麽要拉這麽多無辜的人下水，就為了他所謂的恨意。

  他會在黑羽煉製毒人的時候偷偷給他自己的血，隻為了他能活下來，也會在黑羽重傷以後拚了命的救他。

  黑羽對於阿嵐若來時，是唯一的不同。

  他可以眼睜睜看著很多人去死，卻唯獨不能看著黑羽去死。

  他們兩人，又何嚐不是在互相救贖。

  阿嵐若，又何嚐不知道黑羽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感。

  黑羽愛慕阿嵐若，阿嵐若隻當他是炙熱的追隨與忠心，可慢慢，他也明白了黑羽的心。

  可他無法給黑羽回應，一……他這幅殘缺的身體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和感情。

  二，他對黑羽的感情異常炙熱，但卻也隻是親人和家人之間的無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