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晴和老太君都還坐在椅子上麵，兩個人都截然不動。

  老太君有些失望的閉了一下眼，歎氣道：“這丫鬟當初被帶來的時候，我就知道，盛蓉她想幹什麽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了因為忌憚盛家，更是因為覺得你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分不清是非的年輕人了，不需要我再給你去把控大的方向，可是你看看你這段日子做了什麽？”

  慕雲峰有些鋒利的唇拉成了一條直線，不敢去看她那失望的眼神。

  心虛！

  “盛家犯的是竊國的大罪，父親。”慕雲晴在這個時候忽然起身，往慕雲峰的身邊轉了兩圈。

  因為身體還處於虛弱期，她走得很慢很慢，那沉重的腳步聲“踏踏”地，像是踩在慕雲峰的心尖兒上麵，“大夫人是因為嫁給您，是奶奶給她取了一品誥命，是整個慕家的戰功赫赫，所以她如今才能夠安穩的呆在這院子裏麵，否則等待她的就隻有一碗斷頭飯，而盛玫呢？”

  “她是盛家三房的女兒，雖然是庶女，雖然這些年一直在丞相府，看似是丫鬟，可是享受的資源卻並不比嫡女差，她的父親是當年那場犯罪的主謀，誅九族中逃不過她，她隻能被流放，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在盛家裏麵呆了下來，就是和皇帝作對，皇帝會怎麽想？”

  慕雲峰有些難堪的閉上了眼睛：“夠了，不要再說了。”

  他的聲音嘶啞，像是被困獸。

  慕雲晴卻覺得並不滿意：“可是您知道她又對我做了什麽嗎？”

  “我躺在床上的這些天，她偷偷的將我的藥給換了，今日更是差點導致我失去清白，你以為她隻是想依附於你，其實，她的目的遠不僅於此，你隻是一顆棋子罷了。”

  “夠了，夠了，我說夠了你沒聽到嗎？”慕雲峰憤怒的衝著她咆哮，雙眼赤紅捏緊了拳頭，身上那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瞬間被暴戾所取代。

  慕雲晴詭異的笑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閃過一道紅芒，她輕聲說：“還是說，父親，其實您什麽都知道，你隻是單純的不甘心而已，在這具鮮活的身體上麵你能夠體驗到在其他地方體驗不到的快樂，您想反抗，所以就從這些微不足道的，卻又很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做？”

  這一點相當符合慕雲峰的特性。

  盛玫是一朵菟絲花，必須要依附其他茁壯的大樹才能夠生長起來，慕雲峰喜歡這種感覺。

  他喜歡操控別人，可偏偏他這一輩子都在被家族所操控，所以上輩子的時候，看到慕雲晴這個女兒被人設計跌落在泥潭之中，他非但沒有出手相幫，反而是冷眼旁觀。

  這麽說來，一切都能夠說得通了。

  “雲晴丫頭。”老太君看到她的樣子，淡淡的喚了她一聲，“他好歹是你的父親，給他留點麵子吧。”

  她在心中忍不住搖頭。，能被自己的女兒逼到這個地步，看來她這麽多年的教導，對方都拿去喂狗了。

  慕雲晴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往後麵退了一步，笑吟吟的舉起了自己的手，乖巧的說：“遵命，奶奶。”

  她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麵，和老態龍鍾的老太今在一起，竟然氣勢不輸對方半分。

  慕雲峰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冷汗，才發現自己早已經被汗濕了。

  他還沒有什麽時候有這麽丟臉過，緊捏著拳頭，“既然她這麽對你，那你想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他說的是盛玫。

  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盛玫這個時候終於知道怕了，也顧不得掩飾自己的聲音，立刻跪在地上，反手就去抓慕雲峰的衣袍，淚眼涔涔：“老爺，老爺，我知道錯了，我不過就是鬼迷心竅而已，您，您就讓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吧，我隻是想促成她和太子殿下，這一開始，也是一片好心呐！”

  慕雲晴對她口中的“一片好心”嗤之以鼻。

  “父親，您猶豫了？”她調侃了一句。

  原本剛剛還有些心軟的慕雲峰立刻就冷硬下了心腸，毫不留情的將抓著自己衣袍的盛玫給踹開了：“你給我滾。”

  慕雲晴臉上的笑意便越發的深沉了，她拍了拍手：“父親深明大義，這件事情我們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盛玫被這一記窩心腳給踹得呼吸不暢，蜷縮在地上，淚水浸濕的麵容，憎惡的盯著慕雲峰：“你，你騙我——”

  她麵容猙獰的看著他。

  慕雲峰竟然不敢去看她的臉色，而是咬牙道：“這件事情我不會再管了，你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他便一甩衣袖就離開了，身形顯得有些狼狽。

  慕雲晴在身後道：“父親請放心。”

  看到他真的將自己甩下就離開了，盛玫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孩子一樣。

  慕雲晴並不同情她，在這裏麵，受害者從來就不是對方，而是自己。

  於是，她喊上兩個嬤嬤架著盛玫一路去了北風院。

  門開的時候，盛蓉身邊的那個心腹張嬤嬤像是見了鬼一樣，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大小姐，您怎麽來了。”

  她瞳孔瞪得猶如牛眼睛一樣，還不停的給盛玫使眼色。

  慕雲晴一腳踏了進去，頗為悠然自得的說：“大夫人在我這裏遺忘了一些東西，所以今日給她送過來。”

  盛玫被扔在了地上。

  放門口，盛蓉披頭散發的，再沒有了以前那一副雍容華貴，反而多了幾分滄桑，像是深閨怨婦，她手中拿著一把剪刀，發愣的看著盛玫，啞聲道：“你來做什麽？”

  “咳咳咳咳——自然是來給大夫人送東西的。”慕雲晴往旁邊站了一點，好讓她能夠清晰的看見，躺在地上猶如一條死狗一樣的盛玫，“大夫人覺得這個小玩意兒如何？”

  盛蓉垂頭看了一眼，眼神毫無波動。

  “一個背叛我的丫鬟而已，有什麽好送回來的。”她的語氣冷酷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盛玫眼中充斥著淚水，震驚的抬頭看著她：“姑母——”

  “閉嘴。”大夫人厲聲嗬斥了一聲，“你是什麽身份？我又是什麽身份，姑母也是你能喊的？”

  盛玫頓時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