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會場中的不少人都陷入了恐慌。

  “怎麽回事？”

  “這是什麽情況？”

  “斷電了嗎？”

  ……

  華瀾拍賣行供電的核心魔法陣遭到了破壞，不少賓客都從座位上起身，開始警覺起來。

  “大家不要急，我們供給電力的核心魔法陣出現了一點小問題，現在已經派人去處理了，請不要慌張。”

  戴芸表現得很是鎮定，似乎早已經預料到。

  幾名負責安保的工作人員釋放出了【光耀】點亮了大廳。

  就在這時，兩名坐在貴賓席上的高階魔法師突然暴起，兩張魔法卷軸同時展開。

  一顆黑暗的星辰驟然顯現，吞噬了所有光線，一圈黑色的光暈蕩漾開來。

  強烈的引力將周圍的物質扭曲，吞沒。

  大廳中的人紛紛開始逃竄，會場中放置的桌椅被引力粉碎，卷進了黑暗的星辰之中。

  這是黑暗係的超階魔法【暗星隕滅】！

  尖叫聲不絕如縷，魔法師們都開始倉皇地逃離現場。

  “天呐，這是怎麽回事？”

  “那是瘋子嗎？”

  暗星不斷地擴大，那兩名展開卷軸的魔法師被抽空了魔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幹癟，最後化作了風化的幹屍。

  這兩名高階魔法師，從一開始就是棄子。

  座無虛席的大廳頓時空置出大片的空間，往來的賓客在戴芸和安保人員的帶領下開始疏散，朝著出口魚貫而出。

  大廳上方懸掛著的吊燈搖晃著墜落下，價值上千萬的奢華水晶吊燈摔得粉碎。

  天花板被利刃貫穿，數名模糊的背影從破開的穹頂落下。

  一枚暗紅色的尖針刺在了一層無形的結界上。

  那是專門用來破除空間魔法和封印的【破界之針】。

  “砰！”

  隨著一陣像玻璃被擊碎時的清脆聲音傳來，隔絕了【巴塔路西斯】火焰的透明結界被解開。

  劇烈的高溫席卷而出，客廳被映襯得赤紅，那顆黑暗的星辰在火光中化作了不斷膨脹的烈陽。

  神秘人的外觀也暴露了出來。

  他們，不，應該說是它們。

  全身覆蓋著金屬的機械裝甲，手臂裝載著臂刃，從四肢的關節和裝甲的縫隙處，依稀可見生物的血肉和組織。

  但又不單純地像是人類，或暗紅，或墨色的血肉，還有強度和規模超出常人理解的肌肉。

  粗略看去，就像將魔法機械和血肉，還有魔物糅合在一起的生命體。

  這些生命體將【巴塔路西斯】團團圍住，同時各自占據了一個方位，六道暗黑色的光線彼此鏈接在一起，呈現出一個六芒星。

  魔法陣被點亮，空間中憑空裂開了一道黑色的十字，一個隱匿在黑袍中的神秘人從裂縫中走了出來。

  他是為了那件【巴塔路西斯】而來，並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黑袍男子拿出了一枚冰石鑄造的手套，暗藍的晶體往外冒著寒氣。

  暗星隕滅波及的範圍依然在不斷擴大，這個魔法還在積蓄暗元素。

  當它吸納的暗元素足夠多的時候，星辰就會幻滅，它會讓周圍的一切卷入湮滅之中，不留任何蹤跡。

  處於包廂中的人也順著專用的通道往外逃離。

  那是超階魔法！

  連高階惡魔都會被輕易毀滅，更何況是脆弱的人。

  大小姐帶著弟弟妹妹們從專用的通道撤離，她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的慌亂，似乎早有預料。

  拍賣行之外，戴氏的魔法師們已經展開了封鎖。

  武裝著金屬裝甲的生命體紛紛從暗處顯現，它們一旦現身，就朝著一切可以獵殺的生命體衝刺過去，瘋狂地用手中的臂刃發起攻擊。

  一名魔法師撐開了【水之護盾】，煥發著詭光的臂刃卻毫無阻礙地貫穿了護盾。

  “這……怎麽可能？”

  刀刃在眼眸中不斷放大，一名戰友用風係魔法加速，將他拉到了一旁。

  “這些怪物的武器有破魔效果！能夠穿透魔法屏障。”

  在隊長的指揮下，魔法師們釋放出魔法開始反擊。

  冰霜和烈焰轟擊在那些銀質的金屬上，被一層白光抵消。

  那些武裝著戰甲的怪物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它們有的隻有強烈的殺戮意識。

  肉身穿過烈焰，越過風霜，它們衝進人群，手臂上的刀刃以極高的頻率展開了突刺和切割，一時間死傷無數。

  拍賣大廳之中，黑袍人手中的藍色晶體手套接觸到了巴塔路西斯，便發出滋滋的聲響。

  灼熱的蒸汽和白霧一同升起，他手中的冰晶不斷融化。

  劇烈的高溫讓他的皮膚都感到陣陣灼痛，隻是幾個呼吸之間，黑袍就被汗水浸濕。

  他強忍著烈焰焚身的痛苦，收走了那團火球。

  “走！”

  在他的命令下，圍著他的怪異生命體緊緊跟在他身後，朝著外麵跑去。

  暗星隕滅積累的暗元素終於達到了上限，黑暗的星辰開始塌縮。

  黑光綻放，大廳中驟然出現一片漆黑的真空，地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無聲無息，沒有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

  所有被湮滅的物質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倘若此時有人再走進這家金碧輝煌的拍賣行，會發現它內部空無一物，隻剩下了一個華麗的外殼。

  “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穆茗看著那些不知道該稱為魔法機械還是生物的怪物，很是困惑不解。

  它們中的每一個，居然都擁有了高階中級的實力。

  那些負責維護安全的魔法師，在它們麵前脆弱得就像孩童一般。

  “是基因滅絕者嗎？”

  阮伊兒微微蹙眉。

  “是的，那是將惡魔的遺傳因子植入人體後，改造異化出來的魔人。”

  穆紫薰很是淡然地點了點頭，似乎不感到意外。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們已經不是人類了，隻繼承了惡魔的力量，還有殺戮的本能。”

  “人體實驗的產物嗎？那麽，操縱這些怪物的，到底是人類，還是惡魔呢？”

  穆茗握緊了手中的刀，喃喃地道。

  “兩者都是，人類，亦是惡魔。”

  穆紫薰漠然地看著那些在人群中瘋狂屠戮的基因滅絕者，悠悠地道。

  這些基因滅絕者，來源於一個神秘的恐怖組織。

  這個組織以“升華”為名，所謂升華，即是人類與惡魔達成契約後，化身惡魔真姿的過程。

  能達成這一步的魔人極少，但無一不是人類的巔峰強者，比如在幽暗密林殞命的黑騎士，再比如穆文斌。

  【升華】組織在暗中進行著各種人體改造的實驗。

  他們四處尋找著惡魔因子的適格者，將其抓走，然後再將惡魔的因子與他們混合，從而製造出了許多可怕的武器和怪物。

  “最大的惡魔是人類本身，惡魔亦是神明，拋卻脆弱的肉身，引導人類實現進化。”

  這就是這群瘋子的終極理想。

  根據打入升華組織內部的狩魔隊成員傳來的消息，他們在基因滅絕者的實驗上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隻不過，這其中還需要關鍵性的一步，王階惡魔的源力。

  擁有了它，實驗才能完美進行。

  於是，就有了今天的這場拍賣會。

  魚總算是上鉤了，隻不過，付出的代價有點大。

  這些基因滅絕者一旦被喚醒，就會瘋狂地展開屠殺。

  所有活著的生命都是它們的敵人。

  不管疏散和救援工作多麽努力，今天都會死掉很多人。

  “我想去救人。”

  穆茗低聲說道。

  “救人？你能救得了誰？那些怪物每一隻都有高階中級的實力，還有破魔能力和極高的魔法抗性。”

  穆紫薰厲聲嗬斥道。

  “我知道很危險，也知道會受傷，但是我……不想什麽都不做。”

  穆茗仰起臉，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在剛剛，一個小男孩被基因滅絕者撕成了兩段。

  它們目光赤紅，撲在新鮮的血肉上開始啃食，金屬裝甲覆蓋著的麵部像是冰冷的機械，暴露出來的紅色下顎又像是野獸。

  銳利的尖牙沾染了血液，看起來格外瘮人。

  街道上到處都是碎肉和鮮血，髒器和腸子流了一地，強烈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對不起，姐姐，我是個很任性的人。”

  穆茗拔出了白露，聲音是那樣決絕。

  “也許在有些人看來，犧牲是值得的。可是我……做不到熟視無睹。”

  穆紫薰沉默了半晌，輕輕安慰道：“傻瓜啊，你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要道歉呢？”

  “是這個世界太薄情了，容不下太多善良。”

  “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

  穆紫薰幽幽一歎，有些無可奈何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穆茗點了點頭，義無反顧地拔刀朝向戰場奔去，光劍在他的手中化作長虹斬卻黑暗。

  他已經漸漸懂得了，這個王階魔具就是一個誘餌。

  政府和穆氏達成了協議，決定以王階魔具為誘餌，引出【升華】在國內的勢力，然後聯手將其一網打盡。

  在計劃執行的過程中，這些人造魔物的暴走，必定會造成大量的死傷。

  但是在上位者看來，這些都是值得的。

  犧牲本就是無法避免的，但是犧牲少數人，能解決一個巨大的安全隱患，可以換取大多數人的安全，那這樣的犧牲就是有意義的。

  就像大洪水來臨了，為了保障大多數人的安全，泄洪時總會有一片地方的人民被犧牲掉。

  隻不過，這些計劃永遠都不會對民眾公開罷了。

  關於這個計劃，穆紫薰隻是知情人，但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麽。

  她隻能祈禱這個陰暗的組織被徹底殲滅，隻能期望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與此同時，她又隱隱渴望著力量，渴望有一天，她能駕馭烈焰焚盡汙穢與邪惡，而不是站在這裏祈禱。

  “你們就這樣讓他進去送死嗎？”

  沐清歌自認為沒有勇氣接近那片戰場，因為那些基因滅絕者可以輕鬆地將她殺死。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穆紫薰，又看看臉色平靜的阮伊兒。

  “他不會死的。”

  阮伊兒的心情感到無比平靜，她也說不出為什麽，就是相信他不會死。

  “他是輕小說男主嘛，哪有那麽容易死的？”

  穆紫薰不由得回想起了他上次前往靈獸秘境挑戰幽影魔的事。

  如果他真是輕小說男主，好像也不錯。

  林溪看著穆茗的背影，微微笑著。

  當初哥哥也是這樣，義無反顧地來到了她的身邊。

  正因為他身上有那種不顧一切的勇氣，和包容世界的溫柔，才會讓她這樣喜歡的吧。

  他告訴過她：“我曾最珍視的幸福，被人類毀掉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放棄過人類。

  即便與惡魔相擁，他依舊愛著這個薄情的世界。

  鶯蘿默默不語，隻是眼神少了些清澈，看向穆茗的眼神變得迷離了幾分。

  黑煙不斷升起，化作遮天蔽日的濃霧，穆茗的背影轉瞬之間就消失不見。

  “啊啊！媽媽！”

  小女孩被絆倒在了地上，手裏還拎著一個哆啦A夢的公仔。

  “果果！”

  身著白裙的女子穿過擁擠的人潮，朝著女兒奔去。

  一隻饑餓的基因滅絕者衝了過來，舉起了手中的臂刃。

  在她絕望的眼神中，利刃朝著女兒的頭頂刺去。

  “鏘！”

  淡藍色的光劍擋在了臂刃下方，距離小女孩的頭顱隻有十公分。

  穆茗的手腕抖動著，對這種怪物的力量感到震驚。

  “阿銀！”

  龍化完成，冰冷的鱗片覆蓋了他半張臉，金色的豎瞳燃起。

  強橫的力量湧入四肢百骸，他提起膝蓋一擊重擊，將這隻怪物踹開。

  抱起地上的小女孩，乘風飛到了那白裙女子的麵前。

  白裙女子見到了穆茗的臉，吃了一驚，後退了兩步。

  “怪……怪物！”

  附近的人見了他，紛紛逃得遠遠的。

  擔心自己會嚇到這個小女孩，穆茗下意識地用衣袖遮住了臉。

  小女孩有些好奇地看著穆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觸碰到了那冰冷的龍鱗。

  穆茗有些愕然地看著她，輕輕說道：“你不怕我？”

  “為什麽要怕呢？”

  小女孩歪著頭反問道，單純的樣子顯得格外可愛。

  “我是怪物，你不害怕嗎？”

  穆茗冷冷說道。

  “不怕！”

  小姑娘搖了搖頭，有些懵懵懂懂地道：“大哥哥，你為什麽要戴這張麵具呢？”

  穆茗看著這個孩子的眼睛，金色的豎瞳變得柔和了許多。

  “因為大家都喜歡以貌取人，所以我才戴上麵具的。”

  “可是，我覺得你一定長得很好看，而且你的聲音好好聽啊。”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在他的臉上輕輕捏了捏。

  穆茗的眸中泛起陣陣漣漪，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湧上心頭。

  與此同時，他體內中的龍力也有了蛻變的跡象。

  臉上的銀鱗漸漸開始剝落，露出了那張美若神明的臉。

  豎瞳漸漸消失，變成了人類的瞳孔，隻是金色的眼眸變得更加耀眼奪目。

  隻有依稀兩三片龍鱗貼在眼睛下方的臉頰上，看起來反而有一種邪異的美感。

  這是【龍化】的第二階段，能更加熟練地運用龍之力，可以將龍類的特征收斂。

  龍化的樣子，取決於他的內心。

  過去的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怪物，總是緊鎖心門，拒絕接納別人。

  龍鱗覆蓋了他的麵容，正是他內心的真實映射。

  伴隨著心境的轉變，積蓄已久的龍力也水到渠成地突破。

  封住他麵容的龍鱗脫落了，也象征著他心靈的蛻變。

  陰霾逐漸散去，他接受了自己是個怪物的事實，不再自我否定了。

  小女孩呆呆地看著那張臉，她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人，於是很天真地說了一句：“大哥哥，你是天使嗎？”

  “世界上沒有天使，天使不會拯救凡人。”

  穆茗冷峻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笑意，略微有些悲傷的笑容，像凜冬裏難尋的陽光。

  他有些遺憾，又有些欣慰地說完，便輕拂衣袖，朝著戰場走去。

  有很多人害怕這個怪物，但也有些人和這個小女孩一樣，仰慕著這個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