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菩提樹爺爺叫我呦呦。”小鹿娘眨巴著眼睛，聲音細若蚊吟。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穆茗輕輕念著《短歌行》，看著她柔聲說道:“這個名字雖然簡單，但挺適合你的。”

  “可是大家都在笑我呢，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呦呦漲紅了臉，有些委屈地嘟囔著。

  穆茗有些不忍心看到她傷心的樣子，在幹淨柔軟的生靈麵前，他會習慣地露出真誠善良的一麵。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怎麽樣?”穆茗思索了一番，輕聲念道:“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鍾。”

  “樹……林……林中溪……林溪。”

  “以鹿為姓，林溪為名怎麽樣?”穆茗看向小鹿娘，征求著她的意見。

  “鹿……林溪……”呦呦歪著小腦袋思索了一會兒，展顏一笑。

  “我喜歡這個名字!”她說著，目光裏閃爍著動人的光彩。

  “喜歡就好。”穆茗伸出手準備揉一揉她的頭，但突然想到了什麽，立刻收回了手。

  “抱歉，是我唐突了。”

  男女有別，不管是多親密的朋友，都要保持適當的距離才對。

  剛認識一個女孩子，就要做摸頭這樣親昵的動作，有些輕浮了。

  “你剛剛想摸我的頭嗎？”林溪好奇地看著他。

  “嗯，有一點想，覺得你很可愛。”穆茗很坦然地道。

  “那……你可以摸一下，就一下。”

  林溪像是著了魔一般，鬼使神差地道。

  這個人類長得好看，所以她不討厭他。

  穆茗微微一愣，伸出手在她頭上輕輕揉了揉。

  林溪突然一慌，心跳的飛快，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然後後知後覺地躲開那隻溫暖的手掌。

  那如珊瑚般的鹿角不小心被觸動了，微微一歪。

  “呃……”穆茗微微有些錯愕，好奇地摸了摸她的鹿角。

  林溪的臉更紅了，耳尖都要燒起來。

  “是木頭做的。”穆茗感受著手中那對鹿角的質感，忍不住笑了笑。

  看到她的時候，他還好奇為什麽雌性的鹿會長和梅花鹿一樣的角呢。

  他記得除了雌性的馴鹿以外，其他雌性鹿都是沒有角的，就算有也是特別小的角。

  “嗯，被你發現了。你肯定會嘲笑我吧?”

  林溪小聲嘟囔著，覺得特別丟人。

  “我為什麽要嘲笑你啊？”穆茗有些不解，突然很想逗一逗這個害羞的小姐姐。

  “因為我沒有角，這對角是假的。”林溪耷拉著腦袋，有些喪氣。

  “沒有角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麽要喪氣啊？”

  “我特別羨慕那些有角的鹿呢，我覺得有角的鹿特別好看!不像我，不僅沒有角，臉上還有雀斑。”林溪說著，有些羨慕地看了看穆茗，覺得他真是好看極了，比以往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鹿角是隻有雄性才會有的，你是雌鹿嘛，沒有角是很正常的啊。”穆茗有些哭笑不得。

  “啊？真的嗎？”林溪摸了摸自己的頭，瞪大了好看的翡翠色眼眸。

  “你爸爸媽媽沒有告訴你嗎？女孩子是不會長角的。”穆茗略微有些詫異。

  “我沒有見過媽媽，爸爸說，媽媽生下我不久，就被惡狼吃掉了。爸爸和我脫離了族群，來到了這裏避難。”

  “我總是問我爸爸，什麽時候會長角。他總是摸摸我的頭，告訴我，等我長大了，就會長出角來。”林溪摸了摸自己的頭，癟著嘴有些喪氣。

  “原來爸爸是騙我的，我根本就不會長角。”林溪抱著膝蓋，眼裏盈滿了淚水。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這些。”穆茗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女孩子哭了該怎麽安慰?在線等，急!

  穆茗摸了摸她的頭，將那隻鬆動的木角別到了她的發間。

  “沒關係，我寧願被真相傷害，也不想被謊言安慰。”林溪搖了搖頭，有些執拗地道。

  她低聲幽咽著，哭聲使得阮伊兒和穆紫薰醒來。

  “茗?是你哭了嗎？”阮伊兒坐起身，柔聲問道。

  “又哭了?”穆紫薰有些驚訝，然後弱弱地道:“這次應該不是我的錯吧?”

  “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叫又?”穆茗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井字。

  “她是誰?”穆紫薰看到了坐在穆茗身旁的林溪，心中頓時一驚。

  “她是這個樹洞的主人，我們闖到別人家裏來了。”穆茗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

  “啊?對不起啊，我們不知道這裏有主人了，很抱歉。”穆紫薰漲紅了臉，靠近了林溪一些。

  注意到她身上精心編製的花裙子和頭上頂著的鹿角，穆紫薰眨了眨眼，看向阮伊兒。

  “靈獸。”阮伊兒嘴唇嗡動著，聲音壓的很低。

  穆紫薰點了點頭，心中頓時了然。

  “小妹妹，你為什麽要哭啊？”她坐到了林溪身旁，很是溫柔地詢問著，像一個知心的大姐姐。

  林溪抬起頭，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穆紫薰，小手不安分地捏著裙擺，開始自卑起來。

  這個女孩子真好看呢!

  “有很多過去堅信的東西，我都不再相信了。我總以為長大以後就能有角了，就會變得更漂亮，但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林溪抹去眼淚，摘下了頭上的角，低聲抽噎起來。

  穆紫薰大概能理解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小時候執著地相信著童話，長大後有人告訴你，童話裏都是騙人的。

  醜小鴨能變成白天鵝，是因為它生來就是白天鵝。

  灰姑娘們總是幻想著和王子有一段矢誌不渝的愛情，可她們沒有南瓜馬車，也沒有水晶鞋。

  男孩子們幻想過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長大後就發現，其實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奧特曼。

  我們都隻是芸芸眾生中的一份子，像渺小的塵埃一樣活著，卑微到了土壤裏，最後開出平凡的花。

  “不是很漂亮嗎？”阮伊兒蹲下身，看著她。

  “哪裏漂亮了?”林溪看了一眼阮伊兒，立刻把頭埋的很低，不禁感到自慚形穢，臉上的雀斑總是讓她自信不起來。

  甚至去溪邊喝水時都不敢看水中的倒影。

  “哪裏都漂亮啊，眼睛、鼻子、嘴巴、頭發……都很漂亮呢。”阮伊兒很認真地看著她，又繼續說道:“玉有瑕疵，方顯珍貴。和氏璧都有瑕疵，何況是我們呢？”

  “對啊，這些雀斑一點不影響你的漂亮啊！我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缺點的。”穆紫薰說著，拍了拍阮伊兒的胸口。

  “你看她這裏就不行，比你差遠了。”

  穆紫薰說著，嘿嘿一笑，然後自信地挺了挺胸脯。

  穆茗瞥了一眼阮伊兒的胸口，不好意思地別過臉，憋笑憋得很辛苦。

  “哼!”阮伊兒麵色微紅，輕輕哼了哼，似乎注意到了穆茗的表情，旋即有些羞惱，於是屈指一彈。

  一枚圓潤的冰珠落到了穆茗的腦袋上，然後彈得老遠。

  “啊!”穆茗吃痛，摸了摸頭，一臉的委屈。

  “這個花環真漂亮呢，可不可以教教我，你是怎麽編的?”

  “裙子很漂亮，可以教我織嗎？”

  ……

  對於美麗的事物，女孩子普遍沒有抵抗力，接下來的話題就是圍繞著林溪的衣服展開，少不了一波商業互吹。

  “啊，妹妹，你長得真漂亮!”

  穆茗聽了很想笑，又不得不擺出一張嚴肅臉。

  大小姐誇人的樣子總感覺有點綠茶呢，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但是他不敢說。

  說了她肯定會在自己頭上一頓暴扣。

  還有一句“你穿衣服真好看!”

  穆茗聽了忍不住想吐槽一句“不穿衣服更好看”。

  女孩子之間的話題，他覺得沒有參與的必要，摸了摸鼻子，就出去覓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