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慧一接到電話，便放下手上的活，跟所有盼著孩子回家過年的父母一樣，和老喬早早等在了家門口的馬路上。

  結果車裏下來的四個人，讓陳慧有些摸不著頭腦。老喬靜默不語，審視的目光隱藏在淺淡的笑容底下。

  “媽，喬叔叔。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重宇的朋友，從杭州來的。正好也想看看海邊的漁村，就跟我們一起過來了。”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叫楚門，這是我表妹關青。”楚門非常友好謙虛的自我介紹，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關青也趕忙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關青。打攪你們了！”說完還彎腰鞠躬，這可把陳慧緊張的。

  “這孩子，客氣了客氣了，快請進屋吧。”說著還不忘朝重宇招手。

  “陳阿姨，我跟喬叔叔說句話，你們先進去吧。”重宇又是對陳慧說的，又是對子寧他們三個說的。

  這莫家一下子熱鬧起來了。好在左鄰右舍也都忙著自家過年，沒有什麽好奇心來參觀，不然恐怕又要小道消息撲天了。

  “重宇，你跟子寧？”老喬自從跟陳慧在一起，這心態都不同了。以前還想著破案賺錢，現在幾乎已經半退休狀態，有種“無為而治”的感覺。凡事淡然許多。

  “我們挺好的。”重宇居然已經從莫家接手了子寧，自然是會照顧好她的。至於子衿那邊，也許等他回來之後，木已成舟，便也不再怨怪自己吧。

  老喬遞了根煙給重宇，重宇擺手表示不要。老喬徑自抽起煙來，隨即吐出一口煙霧來。

  “想不到我們還能這麽平靜地麵對麵交談。”老喬扯著嘴笑，蒼老的臉上透著一股清流。

  重宇麵向大海，午後的陽光下，海麵上波光粼粼，倒是讓人內心舒適。

  “我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們會有新的身份。”重宇也覺得不可思議，當然，他也是順著老喬的話題去講的。

  “子寧知道你的心意嗎？”老喬不說子寧，獨獨問重宇的心意。

  “還不知道。老喬，你覺得子衿會怪我嗎？我們從十幾歲就認識了，他的心意我一直知道。”重宇眸光深邃，這片海域的盡頭會是在哪裏？那海天一色的交際處又是怎麽的境況？

  “我不知道。說起來。我不是孩子們的父親，但是從長輩的角度來說，我是支持你跟子寧在一起的。但是作為男人，我同情子衿。”老喬又吸了一口煙，說的話雖然表達了自己的觀點，語調卻又有些輕描淡寫。

  “子寧如果知道，興許會覺得於心不忍吧！”這才是自己最終隱藏到現在的原因吧！

  多年的情份，讓他無法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也無法自私的無動於衷。如果李洛能感動子衿，讓子衿放下心裏的執念，或許他才會好過一些。可那也隻不過是卑劣的自我撫慰罷了。

  感情的東西，有時候不知何起，又不知何以情根深種？

  他讓不得，也不能棄之不顧，更無法卑劣的毫無顧忌。這樣的矛盾，在不甚明朗的當下，唯有靜心等待，不破不立。

  “這種事情，我作為旁人是沒有發言權的。但是你要知道，隨心而動，不要想當然，也不可隨意放棄。”老喬似乎忘記了問起韓語的事情，他已經好些日子沒有收到韓語的電話了。想必子寧的那位生母，已經做到了自己允諾的。

  出於陳慧的考慮，老喬曾建議韓語不說出自己是子寧母親的真相。就讓子寧這樣平靜生活吧！電話那頭的韓語算是默許了。

  但她還是偶爾會聯係老喬，以關切下莫家的情況，特別是子寧的情況。老喬出於禮貌，也沒有回絕這樣的善意之舉。

  “老喬現在怎麽跟個學者一樣，連戀愛哲學都信手拈來了。”重宇打趣道，心裏不免好笑。對於老喬的變化，多少有些了然。同時自己對老喬的態度也有所改變，不再把他當做隻會破案拿錢的俗人了。

  在子寧生母的尋找過程中，包括現在的種種，老喬都表現的可圈可點。對於陳慧，老喬確實是用了心的。這在上了年紀的黃昏戀中，還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哎呀，我現在是基本退休不問世事了。爭執了一輩子，到頭來，總要過得隨心些。一輩子都要爭個結果，其實何必呢！但我不後悔！”老了那句“但我不後悔”，讓重宇免不了感同身受。

  年輕的時候，深愛一個人，總是可以為對方傾盡所有的。有些人可能會覺得太誇張了，那隻不過是自己還沒有遇到那樣一個人罷了。

  “我很高興你說這句話，其實我也一樣。”重宇把目光收回，轉頭看著老喬有些皺紋的麵容。

  這個欺瞞自己十幾年的老偵探，或許也有些迷惑吧？就像自己現在一樣。重宇也有些迷茫。

  他愛子寧，這份愛從曾經的親情轉化為愛情，也許很不可思議，但他卻覺得理所應當。隻是，這樣的感情，未必能被人所接受，包括子寧本人。

  “回去吧，他們該等急了。你那兩個朋友，看起來來者不善，你可得擔心。”老喬提醒道，重宇似乎有些訝異他的敏銳，但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他們沒有惡意，隻是有在外旅行過年的習慣。老喬，我對子寧的感情，是經得起考驗的。”這是重宇的承諾，也是一種自信。

  “但願吧，你能確定就好！”誰知道呢？未知的東西太多，總也無法由著自己掌控。

  晚飯是非常熱鬧的，六個人的年夜飯，讓一向寂靜的莫家又重回歡樂時光。子寧給子衿發了視頻通話，好不歡樂。

  看著子衿孤單的樣子，陳慧心裏還是挺難受的，說著說著就不放心起來。好在子衿沒一會把隊友們拉進鏡頭裏，表示他們也會一起慶祝新年，這才讓陳慧展露笑顏。

  李洛的身影一閃而過，但重宇分明看到了，他不動聲色。子衿則是有意避開，他看到母親和子寧都很好，便也放心了。對於重宇在自己家過年，有些疑惑不解，卻也沒有深入了解，然後就在互道新年快樂中結束了視頻通話。

  “子衿，我剛才看到重宇了。他居然在你們家過年！”李洛眼力見得串到了子衿身邊。

  通過她這些天的死皮賴臉加三寸不爛之舌，已經成功打入子衿的隊友們之間。

  人際交往能力極強，是李洛的強項。現在的她，已經不擔心子衿給自己臉色看了。反正他的隊友已經把李洛看成是子衿女朋友了。子衿自己也是百口莫辯，無可奈何。

  他抱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信條，把李洛當做子寧的好友看待。不管怎麽說，她一個女孩子身在異鄉，自己也隻能委屈點，先照顧下來再說了。這是子衿的厚道之處，也是他被李洛吃的死死的地方。